“實際上沒有這麼多燈的。”蘇元曜走到長椅面前坐下，青年唇角始終是勾著的。
“也沒有這麼亮堂…做了點小調整，讓您今晚看個高興。”
紅眸男人看了他一眼，並不言語，徑自在他身旁坐下。
山腳下歡歌笑語，山上幽暗寂靜。
夜風遙遙吹拂到臉上，人類青年正在自己身旁哼歌，不曉得是哪裡的曲子，哼哼的沒個調……
鬼舞辻無慘陷入和此情此景完全相反的回憶。
那是千年前，平安京的某個雨夜。
夜極深極沉，聽得到穿著沉重甲冑的步伐踏在水坑中的聲音，偶爾還能瞥到雨水中一閃而過的寒光，幽暗烏沉的武器在夜裡隱隱折射出煞人的寒氣。
當時的橘少爺剛剛進食完畢，正悠然自得在雨中漫步。
他腳下的雨水還混著血，惡鬼的聽力和目力都讓他提前察覺到了隱藏在夜裡的東西。
“在城中襲擊人的惡鬼就是你嗎！”為首的長官在雨中大喝，手中的刀刃反著光，“放箭！”
弓弦沉悶的輕彈聲，箭支迎面飛來的颼颼聲。
年輕的橘少爺不耐回頭，只感覺有什麼鈍而輕的東西淩亂撲在自己身體上，他一揚袖，那些箭便都紛紛折斷，跌落到泥坑裡。
惡鬼毫發無傷。
鄰近的兵士如臨大敵，雨夜中一連串利刃出鞘的聲音，鐵器泛出冷冷的光，但這都無力阻止那個鬼魅般的身影。
對方踏入陣中，手無寸鐵，自己手中的刀卻不能阻止這場一對多的單方面殺戮。
那隻惡鬼每一次揮手便會收割一條性命，等閑竟如在自家院中散步，士兵的呼喝聲先是變得恐慌，後又漸漸止歇。
到最後，只剩下滿地的屍身和血水，與雨水一起混合成了一條小河，嘩啦啦流向下游。
橘少爺在殺戮開始的時候就一直在笑，此刻已無人可殺，他停住步子，沉吟般地望著自己被血弄汙的袖袍。
說好了要去赴約的……
身後有什麼東西落到了地面，砸出沉悶的一聲響來。
他回頭望去，看見與自己約好的人正站在雨中，身上衣裳逐漸濕透，擎著的傘已滾落在腳邊。
惡鬼的第一反應竟然是糟糕。
雖然蘇元曜的確知道現在的橘少爺有古怪，但自己到底也沒有讓他見過這一面……
要不要幹脆就在這裡吃了他。
這個想法只維持了很短的一個瞬間，因為青年完全沒有逃跑的意思。
他反而沖上來，摟住自己的脖子，眸子亮得像黑夜裡點燃的炭。
“您是【殺戮】！”蘇元曜聲嘶力竭，嚷嚷出來的話都和雨水混在一起。
“是【毀滅】！是【末運】！是我一直追求的那個【道】——”
再然後人類抬起頭，親了眼前的惡鬼。
真是搞不懂，千年前的橘少爺、千年後的鬼舞辻無慘這樣想著，不過，這家夥果然是神經病。
然而不知為何惡鬼也格外心滿意足，他用全是血的手攬住青年的腰，也親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