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千年前的承諾
880年，日本，平安京，元夕佳節。
元夕點燈是長安傳來的風俗，興起的年頭並不長。
平安京內的達官貴族總是願意附庸這種風雅的，花燈爭奇鬥豔，一盞比一盞華麗精美。
而尋常百姓，便只尋幾張紙糊起來，中間放一小節蠟點火，這就很不得了了，因為紙和蠟都可以用在他處，這麼搞，算得上是敗家。
“你從來沒看過花燈嗎？”
異國青年穿和服，踏木屐，頭上斜斜戴了個狐貍面具，一隻手牽著混跡在人群中頗不自在的貴族少爺。
惡鬼按照往常的做法，只在被窩裡留下一具跟他一模一樣、並且仍在呼吸的肉塊，他自己則翻牆而出，跟站在橋下等待他的青年會合。
“好像只有祭典那裡才放花燈呢，”蘇元曜有些赧然，同時對他露齒而笑，“我們走吧。”
一人一鬼並肩攜行。
今晚沒有宵禁，縱然近來城裡很是發生了幾起血案，但人們依舊零零散散地走到街上來。
富裕的人家拿出一看就是特意打造的、精緻貴重的繁複宮燈。衣衫襤褸的人家也拿白紙或草紙糊了個燈面，裡面裝著一盞小小的蠟燭，由年紀最大的那個孩子小心翼翼地擎著，一步一步往前挪。
河流上游已陸陸續續有點燃的河燈漂下來，整條河宛如銀河，星光點點。
不時有小孩尖聲笑鬧著在人群中跑過，要是撞到人或者撞翻花燈，便會激起一陣低低的抱怨。
“您母親察覺了嗎？”
蘇元曜側頭問了個跟眼前此景毫無關系的問題。
貴族少爺哼了一聲：“我想她大概是感覺到了吧，不過她什麼都沒說就是了。”
“我想橘夫人的確是什麼也不會做的。”
蘇元曜也贊同地點了點頭。
已經有來往的遊人注意到這一對出行的友人，燈光愈亮，就愈有人頻頻回頭。
幾個膽大的少女，幾乎要笑著過來，丟下一枝珠釵，或投下一方手帕——
蘇元曜拿狐貍面具完全遮住了臉，並在貴族少爺抗議之前，眼疾手快地從攤販那裡挑了一個青面獠牙的惡鬼面具，也給他戴上。
“橘家少爺來當鬼，還真合適，”他笑道，“還是說您也想要狐貍的面具？”
比他略高一些的少爺頓了頓，到底沒有揭開那張面具。
“這個就夠了。”他如此說道。
平安京難得有這個徹夜不眠的時候，男女老幼、三教九流都竄出來，站到街邊看遊女們拎燈提香，滿條街俱是花香倩影。
間或有瞅準了商機的小販，挑著甜水或飴糖擔子在人群中穿來插去，蘇元曜叫住一個小販，從他的攤子上買了一小罐飴糖。
幾根削得粗短的木棒插在飴糖罐裡面，人要吃，就把糖攪和起來往嘴裡塞。
青年吃了一根，眼睛立刻眯了起來。
貴族少爺也拿了一根，那些糖汁淌進嘴裡，卻只讓他皺起眉頭。
他的同伴摸了摸他的頭，權作安慰。
接著他就把糖罐拋給另一邊幾個眼巴巴看著他們的小孩，孩童們歡呼起來，抱著糖罐跑掉了。
兩人在橋邊停下來，扶著欄杆，掀開面具，看滿河的花燈載沉載浮。
“本來以為會有猜字謎贏花燈的遊戲，”蘇元曜說的話也輕飄飄的，“還想贏一盞送給你的。”
惡鬼哼了一聲：“這算什麼，都是些無聊的東西。”
青年笑了一聲：
“是麼，我小時候可想要了——尤其是一盞蓮花模樣的，不過我師兄到底沒猜出謎底，我也沒有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