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從未覺得冬風是這樣冷,他從未覺得,她離他這幾步是這樣遠。
他笑嬴荷華用自己來作賭局是一件很冒險的事情。
而他又何嘗不是?
“臣依公主所言。”
就在他與她錯身的那一刻,他的袖子驀地一重,他看見她的瞳孔中裡有著謀算,也同時有皎潔的夜明珠。
“若您不願意與我同乘,您可乘馬自行離去。”
“離哪裡去。”
許梔懷有最後的耐心,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道:“救了韓非之後,若非父王,你本來就是要離開咸陽的不是嗎?”
她揚起臉,直視他,“你是張良,或許,你有你的使命。既然留不住你,不如,放你自由。”
霧霾令許梔的視線變得模糊,她說出這句話時,河圖竟鬼使神差地恢復了一些溫度。
張良渾身被這句話所激盪。“你放我走,如何收場?”
“你以為我來雍城當真是怕咸陽的刺殺?”說話間,章邯已經牽來了一匹棗紅駿馬。
許梔看了看章邯,鬆了張良的袖子,不願多作解釋,“秦國事務多雜,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只見她長長撥出一氣,嘴角微彎起了一個很小的幅度。
“對你,我不想重蹈李斯的覆轍。”
章邯看到了公主去拉張良袖子的動作,以為是公主與張良之間有不可知的什麼爭論,他不想去觸碰這種宮廷密辛,自覺地站離了一些距離。
許梔說完,已經到了張良的馬車邊上,阿月放下一個腳蹬。
她提了裙襬,她的一隻腳已經踏上了車轍!
四下裡靜悄悄,隱沒的雲鴉也不曾起飛,松柏樹上還掛著沉甸甸的積雪。
“大人。”
李賢微抬手,作止聲。箭已在弦上,箭頭對準了移動的目標。
他雙目沉如黑夜,只要張良策馬離開在許梔的視野範圍之外,張良必死無疑。
死在荒郊野嶺,有太多的辦法可以解釋原因。
許梔的另一隻腳收上去的剎那,張良回了頭。
山谷間,群鳥寂靜,大多的動物都在冬眠,簌簌的雪都被抖落不少。
許梔看見張良飛快地鬆了韁繩。
“老師這是要與我同乘?那就上車吧。”
許梔話音剛落說了,就要低頭進到車廂。
張良重重地踩在了車轍上,本不會武功的張良驀地撞入了她的視線。
可能是見過弩機,她的視線總能變得很清晰,看到了張良的身後一隻突如其來的箭!
這隻箭飛梭的方向對準了自己的腦門!
張良的眼神中居然還帶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那目光像是流淌的水銀,像是淬毒的黑水。
他,要我死?
既然是要她死,他又何必對她說什麼——我不會。
箭直衝著她來。
許梔感到了徹底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