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世子妃一身榮辱皆繫於丈夫兒子身上,若只是百合得婆母喜歡還罷,她從中看到的乃是丈夫地位受到威脅,兒子不復得寵,自然要想法子阻止。
要說世子妃心思也不算惡毒,她孃家許家是文官家,教出來的女兒都讀過聖賢書,許清姿且能在女學堂教授《論語》,身為她親姐的許世子妃豈是心思汙濁之人?偏生造化弄人,宋好年年紀比信王世子大,排行在前頭,這樣一個人在府裡安安穩穩住著,信王與周王妃一日三次地過問他飲食起居,恨不得把前二十多年的思念愧疚全彌補給他,宋好年一家三口在
信王府地位超然,由不得許世子妃不緊張。
世子妃乃哭道:“若為我私心,我著實該死,可我是為了殿下你和咱們的兒子!”信王世子原本怒氣勃發,不敢相信妻子竟會做出這樣下作的事情來,聽世子妃一頓哭喊,又唏噓起來:“二哥流落在外二十多年,這些年裡我們錦衣玉食,他過著什麼樣的苦日子。將心比心,若是和墨
流落在外回來,你是不是要多疼他些?”
說起和墨,世子妃心頭一痛:“墨兒若是丟了,我也不活了。”
世子道:“人心大致不差,你疼墨兒,母妃疼愛二哥,並無二致。你且想想,我做了二十年世子,二哥可能擔得起世子的責任?父王母妃一句也未曾提過更換世子之事,你休要自亂陣腳。”
朱慈炯先前疾言厲色,嚇得世子妃方寸大亂,偏世子妃一頓哭鬧,他又溫和起來——信王性情溫和中自有剛烈,幾個兒子雖性情各異,也被他教導得都溫文爾雅,輕易不會遷怒於人。
世子嘆道:“我是外頭的男人,竟不能叫你安心,致使你犯下這樣大錯,論起來,都是我的過錯。”
世子妃哭道:“殿下何嘗有錯,怪妾豬油蒙了心,稀裡糊塗做下這樣事情,妾這便脫簪,去母妃那裡請罪。”
幸而這回沐三命大沒死,若是真個出人命,又豈是世子妃脫簪待罪能免除的?
世子阻住世子妃:“此時父王母妃尚且不曉得,你休要透露與他們。”
“殿下?”世子妃一雙眼睛哭得通紅,驚訝地看著丈夫。
信王世子搖頭道:“皇伯父親口諭旨,此事不得告知父王,若有一絲兒洩露,拿我們是問!”
世子妃玲瓏心竅,片刻便想明白乃是皇帝不願信王傷心:為著這個原因,這回萬歲才肯輕輕巧巧放過她,如果不然,還不曉得等著她的是青燈古佛還是鴆酒白綾。
許世子妃打個寒噤,不禁後怕起來。
這裡信王世子教訓世子妃,那廂兩個受害者已差不多忘了自個兒叫人坑害之事,正湊在一處想法子搗亂。
這兩個人,一個是京中紈絝的頭領,一個是鄉下搗蛋的小子,別的不大會,唯調皮搗蛋的本事一流,湊在一處當真有說不完的話。
原本沐三記恨李青松傷他,要折辱李青松,好發洩他心頭怨氣;青松自然也防著沐三害他,心道這種京城長大的貴公子定然不是啥好人。
誰知一處熟了以後,沐三漸漸對這個鄉下小子的機靈淳厚刮目相看,青松也覺著沐三不似他預料中欺男霸女,倒是個挺不錯的人。
那日沐駙馬有句話說得對,不打不相識,這兩個人因打架結緣,不到一個月,竟混得好似要穿一條褲子。
文娃被百合看的緊,日日老老實實去北鎮撫司點卯,跟在陳彬身邊學本事,這日好容易得空,去沐王府探望青松。
文娃只道青松這些日子在沐王府不定怎樣受磋磨哩,悄悄在懷裡掖了肉餅銅錢等物,好接濟青松。
誰知進府一瞧,院子裡支著一口鍋,正不住往外冒熱氣,裡頭不曉得煮著啥東西,氣味古怪得很,差點燻文娃一個跟頭!
青松跟沐三頭湊頭站在那裡,不住看鍋裡的東西,連文娃進來都沒留神。
文娃畢竟年紀也不大,好奇地走過去,先跟沐三問安,沐三擺擺手:“別拘禮,我這會子正忙,沒工夫跟你應酬。”
倒是青松抬頭,笑眯眯地對文娃道:“好哇,你個沒良心的,這些日子才曉得來看我!”
文娃一愣,著急道:“我來過好些回,他們都不讓我進來!”
青松拿眼睛瞟沐三,沐三嘻嘻哈哈道:“原來他們擋在門外的人是你,罷了,往後不攔你就是。”
青松怒道:“你還擋了多少來看我的人?”
沐三:“你莫忘了,你可是傷了我,來伺候我的。”
青松無奈嘆口氣,沐三一提這事兒他就沒法跟沐三計較:畢竟是他無理在先。
原來沐三為叫青松覺得孤苦無依,特意囑咐人,除非宋好年親自來探望,別個要見李青松的,一律擋駕。就連陳彬也沒能進府,何況文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