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柳如龍家裡出來,牛氏、董氏、百合婆媳三個也沒打燈籠,好在天上半個月亮還算亮,就著月色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路上,三個人都默默無語。
到岔路口,牛氏便道:“老二家的,你回去罷。”
百合一怔,說:“娘,我一個人,要不你們送送我。”三個人走路,牛氏和董氏一路,百合這一路就她一個人。
年輕媳婦子走夜路實在叫人不放心,牛氏對她要是有對宋秀秀的百分之一心疼,也曉得不敢叫她一個人走夜路,大不了她和董氏多走兩步路送送她,日後百合還能虧了她不成。
偏生牛氏看一個人好就好到天上去,看一個人不好就恨不得踩到泥裡,宋好年跟百合兩個都是她恨不得往泥裡踩的物件,別說送她,牛氏不趁著這會子沒人打她一頓出氣就是好的。
牛氏不肯送,董氏自然更不肯,婆媳兩個也不多說,自顧往老宋家方向走。
百合站在原地嘆口氣,心道:也不是好心就有好報,有些人的心是石頭做的,真的捂不熱。
這時候越早回家越安全,百合仗著自己吃肉、吃動物內臟多,眼力在晚上比別個能好些,加快步伐往家裡走。
鄉下人歇得早,一路過去,家家戶戶都關著門,連燈火都沒有,偶爾只有誰家一兩聲貓叫狗叫,倒更顯得嚇人。
百合腳底飛快地往家趕,路上樹影幢幢,如同獸類蹲伏,叫人莫名有些膽寒。
忽然路邊走來一個黑黢黢的人影,百合汗毛倒豎,飛快地藏身到一棵柳樹後,屏息凝神。她不曉得來人是誰,好人還是壞人,一個女人趕夜路,還是躲起來為上。
卻見那人走近,疑惑道:“媳婦?才還見著這裡像是有個人,咋不見哩?”
百合從樹後轉出來,驚魂未定地說:“我在這裡。”
宋好年舒口氣,走過來牽住百合的手:“才剛嚇著了罷?”
聽他說了幾句,百合才曉得,她跟著牛氏去後沒多久,宋好年隔一陣便出門看一趟,看她回來沒有,怕她一個人在路上害怕。
要是別人家,他也就一道去了,偏生在柳家,他和小秀才有宿怨,這回妹子懷孕,他媳婦去看望也就罷了,他要是去,說不好是道賀還是尋仇哩。
礙著這個由頭不能去,他只好在這條路上來來回回地走動,好及時接到百合。
百合滿心感動,挽著他手臂靠在他身上,輕快地問:“你吃了啥?”
宋好年說:“攤了幾個玉面雞蛋餅,就著餛飩湯吃了。另外留了兩個餅子等你吃哩。”
“我正好肚子餓,快些回去吃。你攤餅子好吃不,可別煎焦哩。”
宋好年笑道:“是不如你做的好吃,可也不難吃。”
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往家走,誰都沒提牛氏。人心易涼,涼得多了對某些人就再不會有指望。
回到家裡,宋好年在灶膛裡架上兩根木棍,挑著金黃的雞蛋餅在上頭烤熱。又給百合衝一盞玫瑰露:“湯涼了,今兒喝這個罷。”在火上烤出來的雞蛋餅有些煙火氣,但還是能吃到雞蛋和玉米麵的甜香,百合吃飽喝足,才同宋好年說:“秀秀是有兩個月身孕哩,她人瞧著瘦得厲害,胎倒還穩,精神頭也不錯。我瞧著如今秀才娘把
她當個鳳凰蛋,這些日子不會再折騰她。”
往後生下孩子來,是繼續捧著還是依舊折騰,誰也不曉得。
宋好年對妹子著實沒啥感情,不過為著自個兒是兄長,對妹子有一份責任,點頭道:“她沒啥事就成,那小秀才一家子也不是啥省油的燈,沒事咱們少去。”
百合回想起小秀才色眯眯的眼神兒,稱是不已。小秀才婚前就不檢點,因為他是個人,才沒人敢再他跟前提那些事,只作尊敬文曲星的模樣,就是如此,和小秀才略走近些的女人,眾人眼光都是異樣。她清清白白的一個人,可不願意沾上那些
個髒事。
小夫妻兩個收拾就寢,自然又少不得一番親熱,宋好年言之鑿鑿:“連小秀才都能叫秀秀懷上,我還能不如他?”
百合迎合他,比往日更為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