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梅叫汪小福挑水,她自己也沒閒著,拎個木桶一道去提水。
水泉在村子北邊的山坳裡,從巨大山岩中汩汩流出一股清澈水流,經年累月,在巨石上衝出一條光滑的凹槽,又在底部沉積成一潭。
凹槽兩邊因為常年有人踏腳接水,磨出兩個印子,臘梅熟練地踏上去要接水,就聽汪小福道:“我來!”
臘梅一笑,從凹槽上跳下來,讓汪小福上去。汪小福先用手掬水喝一口,讚道:“真甜!”
“甜是甜,就是太涼,你別喝太多,仔細肚子疼,打回去晾一陣才能喝哩。”這山泉水只要不放在日頭底下曬,就是打回去一天也隱隱散發涼氣,不似鎮上,水打上來半日就熱得沒法喝。竹扁擔兩頭垂下鉤索,吊起兩桶水,一走路微微搖晃,需要人伸手一前一後把住,才不會漾出太多。汪小福挑慣擔子,走得十分輕鬆,還回頭看臘梅:“提得動不?提不動就少提些,大不了我多跑兩回
。”
“我沒那麼嬌氣,”臘梅道,“你看路,仔細跌了牙。”
兩個人跑了三趟,把水缸裝滿,桶裡還有兩桶水可以先用,便坐在廳房裡歇憩。
老倆口好些日子不回家,這回算是搬新家,百合決心做點好的吃,因問李篾匠:“爹,你想吃啥?”
臘梅道:“我乏得要命,動都不想動,就你還想著做吃的。”
“你要真乏,就去睡一陣,等下起來幫我做飯。”百合也有些乏,她還來著小日子哩,不過看宋好年跟汪小福像是都餓了,總不能餓著肚子回家。
臘梅笑著說:“我還能叫你獨個兒做飯不成?”說著就喊汪小福去砍柴,“叫雨淋溼了好些個,你揀乾的來。”
宋好年早把米麵油煙搬到廚房,又去割草喂騾子。百合在廚房裡轉一圈,出來道:“咱們今兒吃筍乾炒臘肉罷。”
這筍乾還是冬天李篾匠拿給她的,剩下幾條沒吃完,如今李篾匠傷得重,往後恐怕再難吃到。
住在閨女家裡時,朱氏巴不得天天吃米吃肉,這會子回到自己家,她立刻心疼起來:“不做白米飯,吃雜飯就行,少放些肉。”
百合聽得直髮笑:“就一頓,吃不窮你老。”
朱氏可不覺得吃不窮,眼看著百合割臘肉、洗小米,眼裡直要滴下血來。百合先用熱水泡發筍乾,換幾次水後切成片,又把一截臘肉隔水蒸熟,也切成片。鐵鍋裡放一點點油,把臘肉和薑片一起倒進去大火炒,臘肉本身含油分,越炒油越多,再放筍乾進去,澆一勺水稍微
燜一會兒。
待筍乾吸飽臘肉油脂,變得腴潤可人,再加一勺秋油調味就能出鍋。臘肉醃製時用了大量鹽,本身帶鹹味,不需要放鹽就有滋味,再撒一把蒜苗進去增加香味。
另外煮個荷包蛋湯,下一把灰灰菜在湯裡,就是一個不錯的湯。
臘肉肥瘦相間,不柴不膩,筍乾充滿特殊的鮮香,被油一襯,越發顯得鮮美。宋好年跟汪小福兩個壯小夥子確實都餓了,就著筍乾炒臘肉一口氣吃下兩碗雜飯,又舀湯喝。
朱氏這個人,總是你覺得她好,她就給你鬧出麻煩事來,在旁人覺得她沒救的時候,又顯出幾分明理,百合按人頭煮六個荷包蛋,她偏在舀湯時給女婿一人兩個:“你們都辛苦哩,慢慢吃,莫急。”
百合捧著碗偷笑,臘梅翻個白眼,還沒說話,就見汪小福把一個荷包蛋夾到她碗裡。朱氏道:“你吃你的,別管三妞,她心眼子多著哩。”
臘梅:“”
宋好年曉得百合不愛吃雞蛋黃,只把兩個蛋白夾給她,小聲道:“你多吃點。”
朱氏撇撇嘴,給李篾匠夾了個荷包蛋,又把自己那個蛋黃給他:“我不愛吃這黃仁子,怪腥的。”
算下來六個人還是一人一個荷包蛋,卻吃出許多親熱。
吃過飯百合跟臘梅洗碗,宋好年帶著汪小福去附近砍柴,免得二老柴火不夠用。眼看一切都井井有條,天色不早,這才動身回家。
臘梅如今才成親沒幾天,人還有些懵,才回鎮上,就自動往百合家裡走,還是汪小福拉她一把:“咱家在那邊哩!”
她才反應過來:“呀,我差點去大姐家!”
百合哈哈大笑:“既這麼著,都去我家,咱們拌點疙瘩湯吃。”
正說著,杏兒蹦蹦跳跳跑來,道:“嬸嬸,我等你們好久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