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話題終止,兩人心照不宣地開啟另一個話題。
他們都默契地沒有去提“壽數”之事,一起討論了重要的政務,定下大致的方向。
結束完正事,秦子楚讓侍從搬來棋盤,向嬴政提出“一起下棋”的邀請。
因為國事繁忙,兩人已經很久沒有百無聊賴地對坐閑談,嬴政在短暫的恍神後,停下準備離開的腳步,坐到另一邊的席位上。
比起圍棋,秦子楚似乎更偏好小孩子都能下的五子棋。用他的話來說,“每天對著天下之秤布子已經夠煩了,總該給腦子放放假,來一些輕松又不至於太無聊的東西”。
嬴政對下棋並無特殊的偏好,起初對此可有可無。可時間一久,他察覺這樣的棋局確實能放鬆心神,讓他感到少有的愜意,終究認同了秦子楚的看法。
兩人對坐,落子並不用心,有時候快要連成五顆,卻也當做自己沒看到,繼續在別的地方落子。
秦子楚又一次用白子在棋盤上畫了個笑臉,放下最後一顆玉子。
“這一局是平手,再來。”
嬴政從來不會像他這般做一些幼稚的事。對著擺滿棋盤的巨大笑臉,嬴政熟視無睹,熟練地開始收拾棋子。
棋子收到一半,秦子楚像是想起了什麼,忽然起身,走到書篋旁,開啟另一口竹子編成的箱篋,在裡頭翻找了一番。
等嬴政收拾好棋局,秦子楚帶著一柄還沒有巴掌大的小刀回返,將那柄小巧得過分的精鐵短刀連刃帶鞘地遞給嬴政。
“刀劍總有不便之處,政兒將這柄短匕收好。”
沒有任何猶豫,嬴政接過匕首,抽出內刃。
銀亮的光芒閃過,他用這柄匕首往旁邊的木牘上一壓,沒用多少力,便切下一塊。
嬴政心中訝然,抬目看向秦子楚:“如此鋒利之器,阿父也當備上一把。”
“早知你會這麼說,”秦子楚綴著笑意,從袖中取出另一把短匕。
這把短匕與第一把極為相似,只在握手處有細微的不同。
兩把匕首的尾部刻著半個被截斷的符號,合在一起,正是“秦”字。
嬴政不動聲色地看了兩眼,將匕首收入鞘中。
見秦子楚坐回棋枰前,他斟酌著勸道:
“阿父身子不適,應當好生休息……”
秦子楚移開目光:“……再下一局。”
沒有人回答。
即使離開目光,他仍能感到灼灼執著的視線。
最終,秦子楚妥協。
“政兒說得是。”
他起身,走到漆案邊,抱起一大捧竹簡,塞到嬴政懷裡。
“那這些政務,就交給政兒了。”
說完,秦子楚走到後方的矮榻上,褪下外衣,裹上衾被,施施然地躺下。
嬴政只往那邊看了一眼,便將注意力轉回到懷中的竹簡上。
他開啟一卷,修長的指節捏著竹簡的邊緣,稍稍頓住。
這一卷……不是王太子能看的機要。
他開啟剩下的幾卷,皆是如此。
嬴政再次將目光轉向床榻,秦子楚背對著他,極為愜意。
幾絲微不可查的無奈湧上心頭,嬴政專心翻閱手中的竹簡,盡量放低聲響。
一方面,作為秦王的阿父絲毫不防備他這個太子,讓他有幾分擔憂;另一方面,這份信任又撫平了所有的躁慮。
能讓王父多一些時間修養,總歸是件好事。
他將所有不確定的隱憂拋到腦後,專心處理政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