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桑自己就是禮儀老師。她說,無論過去多少年,換了多少客人,男人們的喜好都是不變的。
她的媽媽桑教她禮儀,媽媽桑的媽媽桑教她禮儀。就像是貴族的頭銜總是世襲相傳,她們的床上功夫也是如此代代傳遞。
貴族或許會變成平民,但娼妓不會變成淑女。
媽媽桑有時候也會覺得良心難安,她畢竟收了一大筆錢。
她會花錢準備好吃的,為她手下瘦弱的女孩們補充營養。她養著那些不該出生的孩子,女孩會成為新的娼妓,男孩們會在長大之後被送去礦山。
夏洛特不知道她的記憶有沒有美化或者醜化那個女人。她養育了她,她把她送進泥潭,她給她一口飯吃,準確來說,她從未挨過餓,廚房裡的食物總是豐盛,也因為這樣,她高挑,豐滿,美麗而誘人。
十二歲之後,她很快就成為了頭牌。然後,她吞噬了她,成為了新的老鴇。
準備食物根本浪費不了多少錢,就算是頓頓都有肉,有雞蛋和牛奶也一樣。
她從賬單上知道了一切,然後,全盤接納了那女人留下的錢。
那是最初的啟動資金,也是她們高昂的贖身費。
“我太久沒有見到太陽了。”她解釋了自己的失神。
“下層確實很難見到陽光,那地方真是潮濕。這麼說來,您可真幸運,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天還亮著的時候來到上層。”
有人用這高層的建築遮擋了下層的陽光。
夏洛特微微一笑:“那我可真是幸運。走吧,先生,您不是說,奧倫先生著急著見我嗎?”
倫特·奧倫。灰港現在的掌權者。這是夏洛特第二次見到他。他坐在堆砌如同山一般的信件之後。這幅場景她很熟悉,灰港是新資訊與情報流轉的中心,整個南方海域的訊息都會在此彙聚,然後經由情報商人的調配後,被送往他們該去的地方。
她在海潮酒館之後的房間與這個類似。但她的桌上沒有這麼多的資訊。女人沒法登船,因此,她少了很大一部分情報來源。
平心而論,倫特·奧倫是個美男子。
靜坐在那個象徵著權力的位置上時,倫特·奧倫身上散發出一種溫和而無害的氣息,就好像他不過是個文弱的書記官,或者一個浸泡在實驗與課業報告之中的學生。
夏洛特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她有過各種各樣的客人。
他真該是個五十歲的老頭。那樣她或許會感覺平衡一些。至少,她會試著告訴自己,至少他是在壽命快到盡頭的時候才掌握權力,而不像現在一樣。
他年輕得過了頭,就這樣,在他最富有精力的壯年時期,就站著太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抵達的高處。
未來,他又會得到些什麼?
夏洛特不敢想象。她不敢在這個人面前露出太多思索的神情,包括幻想,她害怕被發現具體的心思。
她的情報網分佈在整個灰港,卻沒有找到他的過往,半點都沒有。
他來自陸地上?他背後依靠著強大的勢力?又或者,他真的是個神話,從底層一步步爬到現在的位置?無論哪一個答案,都指向讓人惱怒的結果。
此刻,她站在這個房間內,面前是一個心思深沉的男人。
不過,她並不是毫無勝算。
對手是個男人。
只要他不是喜歡男人,她就有迴旋的餘地。
她很清楚自己的魅力。只要他不是個該死的同性戀。
他最好不是。
夏洛特暗自祈禱,她沒有具體信仰的神靈,從不朝著特定的神靈敘說自己的願望,她只是試圖用這樣的舉動讓自己冷靜下來。
“你的樣子,你長得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那個男人終於從做不完的文書工作中抬起頭。等等,他說了句什麼蠢話?
沒事。這是個好訊息。
夏洛特保持著禮貌的微笑。
她聽過很多人用差不多的語氣說出相似的話語,這雖然沒什麼意義,但至少,他不是同性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