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扯扯嘴角。
舞會。一群人在一起甩腰扭屁股,小酌幾口産地不同口味相似的葡萄酒,交換幾根除了嗆人沒有任何用處的雪茄。
她曾出席過這樣的舞會。因為這張明豔漂亮的臉,有人希望她扮演情人,帶她去長長見識。
她不覺得這是長見識。忍受好奇的視線和齷齪的視線並無任何區別。好在報酬豐厚,豐厚到她一整個晚上都能露出歡樂的笑容,給那些活在幻夢中的貴族小姐或夫人講那些發生在她周圍的風流韻事。
看著她們那好奇又羞澀的神情,她滿腦子都是數不完的錢。
有些貴族小姐身上沒有現金,她便哄騙她們用不喜歡的首飾和她交換,她換到了兩副耳墜,一雙顏色不同的金釦子,珍珠項鏈和寶石戒指。
聽說那寶石戒指是訂婚戒指。它很大,很沉重,沒有切割和打磨的痕跡,也沒有半點雕刻。它算不上好看。把它塞給她的貴族小姐說她討厭這醜陋又愚蠢的戒指,希望從她這裡換來一個浪漫的豔遇。
她一定不知道那戒指價值多少。遺憾的是,夏洛特沒有收下那來歷不凡的戒指,雖然喜歡金子,但僅剩的理智告訴她,那戒指會要了她的命。
“我不會南方舞會上的交際舞。”夏洛特盯著自己手指上的戒指。
這是屬於凱瑟琳的戒指。比當時那一枚差遠了。
“我以為你學過禮儀。”
他可真是提前做了不少調查。在灰港這樣的地方,一個底層的女人死了,就意味著什麼都沒有了。
“是的。”夏洛特拖長語調,故意使這話語聽起來黏稠曖昧,“我是學過禮儀,但你應該知道,教我禮儀的是誰,而我又將學來的禮儀用往何處。”
倫特的動作停了片刻。
“我知道,但我想,這對我們的交易沒有用處。你可以不用跳舞。”
真無趣。夏洛特的視線重新移向窗戶外。人群還在往船上擠,其實,只要他們不這麼無序,排著隊來,很快就能全部登上船。
小偷會喜歡這樣的環境,越是混亂,便越是有機可乘。
她嘗試著在擁擠的人群中尋找小偷的痕跡,可距離太遠了,她只能看到一個又一個人頭,卻看不到他們身體與身體擠壓隱藏下的小動作。
夏洛特收回視線,她還是看看那些真正有用的東西吧。畢竟,回到風暴庭的是凱瑟琳·威斯洛特夫人。
上午的時間悄然流逝。
倫特·奧倫提前十五分鐘出現在她的艙室門口,詢問她需要將食物送來客房,還是要和他一起前往餐廳。
夏洛特從文字資料中移開視線。
凱瑟琳。她的妹妹。她的生活實在是過於順遂,以至於介紹她的資料只有薄薄幾頁,而在這幾張紙上,關於她本人的內容也少得可憐。
夏洛特只知道她喜歡臥室內每天都有和之前一天不一樣的鮮花,喜歡下午茶會上精緻甜膩的點心,她喜歡在紅茶裡面加上多多的糖,絕不會碰一下苦澀的咖啡。她喜歡各種顏色的帽子,因為她不喜歡自己頭發的顏色,總想要把它們染成紅色。
膚淺、天真,愚蠢。這是倫特·奧倫收集的資料?他的水平就只能找到這點內容?
還是說,她本就不該對這個同胞妹妹有太多的期待,她不過是一個被愛情欺騙的女人,又能有多少心思?
夏洛特的視線落在紙上,凱瑟琳的資料,內容上全是她周圍親密的人。她看著紙張上凱瑟琳父親與母親的照片。這也是她的父母。
原來她更像自己的父親。黑白的照片看不出色彩,但在文字的描述中,她知道自己與父親一樣有一雙棕色的眼瞳,她的發色也像是父親,深棕色帶著卷翹的弧度。
她的父親是南方城市的富商,手下的運輸線遍佈整個西南海岸,是真正靠港口與海運發家的商人。她的母親母家是做木材生意的,木材廠最好的木材被製作成貨船,一船又一船運送著父親掙來的金子。
至於她那死去的丈夫,她的繼子……
一個和她年齡相仿的繼子。夏洛特閉上眼睛,這才是真正的考驗。
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考,倫特·奧倫真的會在各種不合時宜的時候出現。
但她必須跟著他,至少在接觸到那些信託基金,土地和工廠之前。凱瑟琳的父母沒有兒子,她是唯一的繼承人。
她站起身,她需要更多的機會與他們接觸。
“稍等一下,我整理一下妝容。”
夏洛特走向甲板,她掐著時間出現,倫特·奧倫安排好位置,她向露天餐廳的位置靠近,沒注意到撞上來的影子。
夏洛特後退了幾步。
“抱歉,抱歉。”一個打扮尋常的男人在她面前不住地彎腰道歉,“我走錯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