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為什麼要散步預言?”大海的神在徹底消散前曾囑咐她,只有她擁有足夠的力量保護朋友,保護大海時,才能接受這個身份。
“世界上的事情不會發生在我們什麼都準備好的時候。希琳。它們總是突然出現,把我們安排好的生活攪和得一團糟。”
她已經擁有了智慧的雛形,只是還需要細細打磨。她太猶豫,阿方索的死,深海碧波號受損,這一切會讓她怯手怯腳。
南方的旅途中,她已經看到很多從前沒見過的東西,她認識了很多朋友。大祭司知道,她還會認識更多朋友,經歷更多風浪,海的女兒會從中汲取養分,成為真正的領袖。
這都是她必須經歷的。
作為智慧者,大祭司知道她該做什麼是正確的。
“大祭司。”希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幹巴巴地呼喚她。
她應該拒絕。
“這件事已經決定了。”大祭司說,“你為族人帶回了充足的食物,你對逝去的親人有情有義,對於對手,你也給予了充足的尊重,大家都看到了。”
“希琳,我老了。我已經扛不了幾個冬天了。你總要成為眾人的領袖,海的女兒,應該背負這樣的責任。這是你的命運。”
命運。就連大祭司也說起這個詞語。
她的身體在顫抖。神教過她平衡和控制軀體的方式,可現在沒有用。
“我以為這是個南方的詞語。”
命運,抽象又宏大的概念。南方人喜歡的把式,又假又空。
“詞語是不分南方或者北方的。”
“我們很少使用命運這樣抽象的詞語,是因為我們沒有時間去思考抽象內容。希琳,比起這個問題,是不是晚上吃什麼更加吸引你?”
希琳張了張嘴。大祭司巧妙地轉移她的焦躁不安,海邊的冷風趁機灌入她的肚子,冷和熱碰撞,引得她的肚皮發出一聲咕嚕。
希琳不自然地偏過頭。
“嗯。”她已經開始想象美味的烤肉。瑪姬會把從南方帶回的香料塗抹在新鮮的鹿肉上,用木柴烤制的肉總比木炭更香。
可還有一種數不清的情緒隨之誕生。大祭司這麼說,就好像她該為想要吃東西羞愧一樣。
“我不參與狩獵,不為了自己的吃食而苦惱,我是依賴著族人的分享生活,所以我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那些抽象複雜的問題。”
“可您總是為我們解答困惑,您是指引部族前進的火把。”有了指路明燈,她才不會失去方向,船總是需要燈塔的指引才能找到正確的航向。
“希琳,有的人會期待已經確定的命運,只要沿著命運的足跡朝著一個方向走,就獲得相對的平穩的生活。有人渴望生活處處是驚喜,總是期待著下一個不確定的未知到來,渴望一次次挑戰極限,尋求刺激。有的人模模糊糊的活,從不思考意義,可也能收獲快樂。這都是很正常的。”
“太早確定結局有太早確定結局的苦惱,看不到結局有看不見結局的痛苦。痛苦總是相似的,但也是不同的。”
大祭司總是這樣富有智慧。她因為預言與理想相悖而痛苦,因為有能力卻毫無動力而焦慮。
她的心一抽一抽的,不由地設想失敗的結局。若是她來領導部落,她只會用劍,用刀,沒有智慧,只有野蠻,部落的結局一定不會好。
至於七海之主……若她根本無法領導一個部落,其他的不都是遙遠的幻夢?
“我只是一個精疲力竭的老年人。”大祭司笑眯眯的,“我沒有力氣你拉弓,沒法射殺雄鹿,面對熊,我只是幹巴巴的肉。我負責指引方向,勇敢的戰士負責捕獲獵物。就像是你的船,不同的船員,有著不同的分工,只有合作,才能讓她正常的航行在海上。”
“可祭司總要擁有智慧。”
“以前的祭司都有智慧,可我們的部族還是忍饑挨餓。希琳,我們要做出改變。你擁有智慧。”
“你從同伴身上汲取知識。”大祭司說,“承認自己的無知,並積極尋求攝取她者身上的長處,希琳,這已經是智慧了。”
希琳摳著骨灰盒。可小啞巴已經死了,他沒法給出支援或者反對的意見。雖然她從未聽過他的意見,可這種時候,還是有一個人和她說說其他的想法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