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衡借散心之由,硬逼施步正幾人陪她前往有“錢王之鄉”的東川府會澤縣。雲南產銅量佔全國產銅量的八成,玉溪大紅山銅礦未曝光前,東川府會澤產銅量佔全省量高達七成,乃大明當時名副其實的銅都、錢鄉。廉衡來到此處,焉能不去一觀。
施步正幾人可再擔不起她有丁點損傷,任她軟硬兼施,就是不肯。
她同明胤又莫名其妙憋著勁,自然不肯去信求助,這便把主意打到了沐歌身上。
以她狡猾,主動認錯,略施小計,輔以激將,讓沐歌帶著她一塊逃出沐府自然不成問題。
施步正幾人在屋外左等右等等不來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們又不好推門闖入,直到晚飯時分,沐家長姐才好難為情地推門入內,豈知空空無人。施步正三人頭皮立麻,沐家長姐臨危不亂,忙開啟沐歌閨床背後的暗門,看到暗室亮著的燭火,皺眉心嘆這丫頭膽大不識羞,領著駙馬爺鑽入自己閨房不說,還帶著他一塊鑽入暗道逃之夭夭,這是鬧何?
施步正葉昶夜鷹打馬連夜追出城門外時,二人已在一老農家呼呼大睡。三人次日晨早就追至了嵩明洲城門,站城門外如狼似虎盯著來往。想去會澤,過嵩明洲入尋甸府是最佳路徑,二人既不會捨近求遠,也不會走蠻荒之地,三人考慮地倒很明白,可惜忽視了那兩個主子的協同作戰性。以廉衡料事如神加上沐歌豐富的野生技能,金貴們居然藏草垛車裡成功過境。
二人從草垛車出來,飽餐一頓後,以一吊銅板當路費,又爬上了一對糧商的車。糧商見他二人穿著清貧,頭上橫七豎八還插著些草垛車上的乾草,嘆口氣安撫他們:年紀輕輕,只要回鄉肯吃苦,一定能致富……
廉衡旨在細微處觀察民生,樂得這番寒酸折騰,沐歌跟著沐南野慣了,亦不懼吃苦,加之她對這份窮酸的好奇和新鮮,更樂得折,一路笑呵呵地窩坐在高高綁紮的糧食麻袋間,眼神亂飛。
廉衡捻著一粒漏出來的大米,掀起壓低的草帽帽簷,笑對沐歌:“郡主高義,之前多有得罪。”
沐歌嘁了聲道:“我們雲南兒女,才不會同你們這些京城秀才一般見識。”
廉衡:“會澤之後,郡主可願帶我再去玉溪?”
沐歌:“玉溪?去那裡做麼?”
廉衡:“聽說那裡有個大紅山銅礦,山林深處更有無數私鑄錢坊,想去看看。”
沐歌:“要去自己去,憑什麼我帶你。”
廉衡:“我沒錢。你得管我。”
沐歌……
廉衡:“我方言障礙。你得翻譯。”
沐歌……
沐歌猶疑片刻搖頭:“不行。一,那地方山匪頗多;二,私鑄坊打手個個兇悍狠辣,萬一被發現會直接油炸了你我;三,”她譏笑,盯著廉衡碩大的破布包袱道,“就你這身板,我可沒信心帶著你連逛一月。包袱裡都是藥吧?明天是不該找個地方煎藥了?萬一那什麼,我可不替你收屍。”
廉衡雲淡風輕道:“我還死不了呢。”
沐歌玩味一笑:“死?就我那位大表兄對你的呵護備至,你倒是死一個看看?明天到了尋甸,歇兩日再走,我大表兄來信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帶你出去時忌車馬勞頓。這要是讓他知道,我帶你偷溜出來鑽地道、藏草車、趴糧袋,不要我好看。”
廉衡:“二哥他們在嵩明府沒堵到我們,必要去信給他,有功夫調侃我,不若想想怎麼躲開他們,還有,千萬別叫袁氏和永夜盟的人盯上我們。”
沐歌:“就你我這副叫花子裝扮,我阿爹阿孃能認出我們算我輸。”
廉衡笑而不語。
沐歌:“你不挺會笑嘛?我還以為你只會臭臉,要死不活看見就煩。”
廉衡顧左右言他,環視四周:“此處風景獨好。”
沐歌又問:“你為何來雲南?”
廉衡:“因為你。”
沐歌眉一蹙:“信不信我打掉你牙?”
“當然不信。”
“再不老實,姑奶奶踹你下車。”
太陽很暖,空氣舒暢,兩人一左一右靠麻袋上找了個舒服躺姿,隨著軲轆前進的馬車均勻搖晃。廉衡將草帽蓋在臉上,語調溫緩平靜:“我父親,埋骨南疆。我想來看看他。”
此言一出,沐歌果然啞口,神情尷尬,時刻要踹他下車的長腿亦不覺收回,但還是不由自主補了句自以為很高深的安慰:“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也別難過。叔伯墓冢在哪,會澤回來,我帶你去看望他。”
少年輕飄飄道:“可我不知道,他埋在哪。”
沐歌尬躺回去,咳了下沒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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