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死,令自幼飽受煎迫和輕視的褚心慮徹底黑化,在他的世界,除了母親,唯一對他好的這一如神如仙的女子竟落得如此慘局,簡直不可饒恕。這也便有了現在,淮王爺處心積慮地利用抱月樓發展出永夜盟,並四處招兵買馬以圖謀逆的野心。他的謀逆,除了洛妃,更大的其實是他心底那一口怨氣。這口怨氣,在洛妃慘死之時被徹底點燃。且歲經二十載,怨憎感不減反增。
廉衡讀到這裡,冷悠悠的無聲綻開一絲笑。
第一笑,笑明皇在淮王爺這兒竟也因為女人,當然少年並無輕視女人或洛妃之意,只是慨嘆“色字頭上一把刀”這句老話,更慨嘆“深情即是一樁悲劇”的魔咒;第二笑,笑褚心慮和他的抱月樓,笑其拿著洛妃的產業卻反手給明胤吃釘子;第三笑,是因悲哀,洛妃之悲哀淮王之悲哀明皇之悲哀,及至他父親的悲哀。上一輩各色糾葛,能落個好結局的,究竟又能有幾人呢?
原本灰惡的心事更加灰惡了。
少年盯著密密麻麻寫滿別人生平的紙張,開始考量自己短短生平,他自知結局落不了好但這本就無所謂,反正他固有一死。他只怕他身邊的人跟著他慘淡收場。而這正是他每每衝鋒陷陣時掣肘的一股力量一道坎。也許當初他就不該收養小大大小、相認崇門、招惹蠻鵲和菊九。沒有他們,他必然已放手大幹了。
可他又絕難後悔。除了千里尋親的小舅舅段明,他在這世上可謂舉目無親。因而他們帶給他心靈上的慰藉,起碼讓他活得開始像一個人樣。
少年失神想著,並再次天長地久的開始自我折磨。
與此同時,生平被狸叔幾張紙囊盡的褚心慮,此刻正眉心打褶顧自沉思。
從旁侍立的烏蓬,本想說留下廉衡就是留下了禍害,但到底沒膽魄在徒有寬容的淮王爺面前說出口。
良久,褚心慮道:“你是否覺著,我不該留他?”烏蓬不語,褚心慮再道:“雲南大紅山銅礦已浮水,你要學會窺機。要比廉衡,更會知機識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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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父的意思,是……”
“我要你調查了那麼久,到現在還是一無所獲。”烏蓬聞言意欲解釋,褚心慮攔停他繼續道,“能在我們背後藏這麼久,並在明胤背後藏這麼久,絕非簡物。廉衡現在既然要將他逼出來,那我們就等著他將他逼出來好了。”
“但是義父,我們的各大據點幾乎都被查封了。”
褚心慮將他打止:“本王運營了它二十年,還不是他們能旦夕之間就傷筋動骨的。”
烏蓬蹙眉:“那南境那邊呢?三萬兵馬已節節敗退,很難再抵禦沐家軍。若不想點辦法怕襄王他會……”
褚心慮道:“先讓他們全數退避煙瘴林裡,沐家軍再厲害,煙瘴林裡可不行。再將袁士翱老巢秘密指引給他們,將沐家軍戰火全部引向那裡。爾後再叫我們的人,趁機避往滇海區,乘船望山東這邊來。”褚心慮頓了頓道,“山東這邊,務必要他們密切防範,不得再折一兵一卒。”
烏蓬頷首領命,依舊憂慮萬分:“沐家軍兵力充足,萬一他們攔截在滇境又如何?或者,攔在南海東海上又如何應對?”
褚心慮陰嗖嗖道:“要我教你多少次,一定要學會窺機。牽制人心就是牽制一切。”
烏蓬雙眼放光:“您是說——廉衡。”
“胤兒肯放水永夜盟,除卻警告,亦默默跟我做了筆交易。”褚心慮似笑非笑,“養虎傷身吶,三年前他既然敢養,現在就得敢受。這廉衡尚且男兒身,就叫他牽腸掛肚,若叫他知道了她真身,那胤兒可就真攥在我們手裡了。”
“義父是想……”
“三年了,該告訴他了。他不想讓廉衡知道當年的事,我就權且同意這交易不讓這隻小老虎知道這真相背後的真相。但,小老虎不想讓別人知道的,我們可是有權,讓胤兒知道。”
烏蓬雙目炯深:“我這就去辦。”
褚心慮:“不要讓我們的人動手,否則易招致胤兒全面反擊。想辦法,讓那個殺手組織代勞。”
“義父,這個組織再是些亡命徒,背後也必然有人操縱,否則不會樁樁件件都跟那股勢力有聯絡。而且,若非有人操縱,他們劫殺一兩家富商就足夠一輩子揮霍,何必到處頂風作案,所以……”
“所以,我們才要借廉衡動他,再借他動廉衡。”
“義父高謀,兒子受教。不過,我們具體要如何借力打力?”
“建州那邊,不是有人勾結女真組建軍隊麼?為首之人,估摸就是他,跑不了。”褚心慮微呵一聲,“你將這事,無償捅給廉衡,既然這隻小狐狸現在一心想攪混水,也不能叫他光攪我們,要攪得所有人六神不安才行。鬧越大越好,昌明朝的元氣被他耗損殆盡,我們‘清君側誅獨夫’的起義之機也就到了。所以啊,這胤兒不願告訴他的,我們偏告訴他。”
烏蓬會心一笑:“是。”
烏蓬躬退後,褚心慮盤腿坐在印有陰陽的蒲團上,閉眸呢喃:“淳王,淳王,會不會是你呢?當年你拒絕了我,原來是背後還有高山?可你背後的山,又是誰呢?”
烏蓬退出來後,首先向各地分舵再次下達命令,責令永夜盟所有成員近兩月內盡數潛水不得有一絲異動,減少被査糾可能。隨後,他找人繞過萬卷屋狸叔,將建州女真勾結我朝勢力起兵密反一事,暗中通曉了難得一去酒肆喝黃湯的施步正。
草莽聞言,放下酒碗,眉頭一皺慌腳雞一樣趕回去告知廉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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