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衡再近一步,面沉似水,冷冷道:“爺的耐心也就到此了。這算盤珠原本要算你們主家的運,再裝,小爺就改算你倆的命。”言訖,他坐回畫幾前,將巴掌大算盤冷沉沉敲在桌面上,訇咚一聲。
倆人聞聲一顫。
尺丈開外的茶僮油然發怵,筆鋒盡皆劈叉。
二樓邃閣內,秋豪亦跟著驚了驚顫了顫,末了回緩面子道:“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
世子爺卻依舊面如平湖顧自讀書。
樓下,一個活賬本道:“我說我說,爺爺想知道什麼,小的知無不言。”
另一活賬本跟道:“草民亦是,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廉衡鋪開宣紙,援筆直問:“賭坊裡每日騙脅的賭銀,几几開入賬?”
天命賭坊的活賬本手心捏汗,支支吾吾幾經猶豫,廉衡適時殺氣騰騰一聲“嗯?!”嚇得他忙道:“兩分入外賬,八分入內賬。”
廉算盤扇睫一抬,敏銳地問:“那十分入了誰的賬?”
活賬本:“入……入……入了,杜坊主的賬。”
“這位杜坊主,是敖家的狗麼?!”
“是……是是。”
“三本賬,厲害啊!其他幾家,知道麼?”
“不不知道。”
群芳園的活賬本,聞言嘴角抽了抽。
廉算盤手底簌簌寫著什麼,嘴底再問:“群芳園這位先生,你們的三套賬,是几几入啊?”
活賬本:“草民只見過兩套賬。”
“賬能亂記”,廉算盤緩緩放下筆墨,右手嘀一下嗒一下地敲著桌面,涼幽幽再道,“話可不能亂說!”
“一分入外賬五分入內賬,十分入霍園主的賬。”辨識大局的群芳園賬本子,終歸放棄了掙扎。
天命賭坊的活賬本,聞言嘴角扯了扯。
廉衡:“一分、五分、十分。戶部尚書不愧為戶部尚書,到底是腰裡掛著副算盤的小眼老賊。厲害,厲害啊。”他眼波一轉,忽試探道,“十分入霍園主的賬,那幾分入紀公子賬啊?”
活賬本忙忙叩首:“草民不知,草民當真不知。”
廉衡失口一笑:“你連偷漏國稅國賦的賬本子都敢揭,卻不敢揭這區區內部的分贓矛盾?怎麼,這第四本賬,霍連山霍仕傑分了你一成?!”
活賬本誠惶誠懼道:“草民哪還敢分成,這要樣讓紀公子知道了,小民一家子都不得好死啊。是霍公子逼著我私設的第四套賬,小民當真是一分沒亂拿一分沒敢拿。”
廉衡重新拾起筆楮,邊寫邊道:“一人一炷香時間。將近十年的賬目簡述於我。記住,簡明,但需扼要。”他頓了頓再補充句,“有一句假,汝等闔家,休想見著明日太陽!”
二人連揩冷汗,是是應承,輪次簡述,滔滔唾沫淹埋於茶僮們翻箋抄寫的聲浪中。待二人唾沫盡,廉衡示意施步正為二人分別斟盅茶,二人“被握盅”一瞬,神色登時煞白,廉衡慢慢抿口茶,道:“沒毒,喝吧。”
二人只能仰面而盡。
廉算盤抿口茶,再道:“汝等尚有一天時間,攜家眷離開帝京。又或者,依舊貪戀這京畿榮華,那小爺不妨直說,我家貴妃娘娘,明人不做暗事,今夜相談,你們亦大可秉明家主,明白?”
兩賬二人怔了怔,爾後稽首齊道:“明白!”
施步正:貴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