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待我,確實好,很好。許是家父曾於他有恩,也猶未可知。再或者,許是覺得俺比春林班的小哥哥小果果)們還長得好,迷上了唄。”小鬼言畢,展舌狡笑。
殊不知,這前半段砒霜後半段蜜糖似的玩笑話,令安坐“了境閣”二樓邃閣內,側耳傾聽並進行實時轉述的瞽目老儒,一時不知從何張嘴。待他老著臉將原話複述畢,風塵不動的世子爺,雖是依舊靜默打坐,耳背還是飛上片紅暈,胸口亦湧口老血,甜膩膩的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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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自培不似相里為甫或周遠圖、尤孟頫這種周正老古板,雖一樣持身君子不近酒色,但對狎妓男伶之風,倒也不鄙唾,當真個包圓萬物、眼界開闊、思維超前的人物。因而針對廉衡的故意為之,也只是一笑而過。
“你倒不怕世人詬病。”
“唾面自乾是草民生存絕學。再說,這世道不是‘笑貧不笑娼’麼。”
“茶釜已淺沸,小相公該煮茶了。”趙自培重新坐正,道:“此次百伶百俐的官捐主意,可由小相公首提?”
“歷來國庫虧空,要麼打百姓主意要麼打商人主意,”廉衡忽而一笑:“都是打人主意,官們也是人,是人就能打。”
“但能打到這麼多,著實聰慧非常。”
“事兒是由太子和世子操辦的,跟俺沒關係,大人別問我要錢,一兩沒嘚。”廉衡頑笑接茬。
“哈哈。”趙自培富態一笑:“白銀四百二十兩,敝人還是捐得起的,我不過想同小相公討教一番,如何才能將這千兩官捐,用好咯。”
“果然‘十步之內必有芳草’啊,這跟世子爺沒有拍響的巴掌,原是為了留給和大人拍。來來來,俺跟你講……”廉衡眉飛色舞將下午同明胤在馬車內未談攏的話,簡要再敘一番,趙自培頻頻點頭時時叫好,一緣一會,二人真可謂不謀而合。
了境閣內,秋豪難以理解道:“趙大人年已半百,也不知持身穩重,同他儒口黃牙,聊得還真是投契。”
明胤啜口茶,問:“施步正呢?”
秋豪說時光火,回:“還在康王府外蹲著呢吧,估計等陛下聖旨到了他才會回來。跟好人出好人,跟巫婆學跳神,他是愈發沒規矩了,下午主子還沒發話呢,他就擅自飛走了。再過不久,世子府都容不下他了。”
“肖彌意那邊呢?”明胤斂藏了眸底淺笑,再問。
“柳姑娘帶信後,我就派人前往‘十拿九穩院’僱請了那位‘一刀斷’。不出子時,抱月樓花名冊賬、本子便能送達此處。”
“將天命賭坊和群芳園的那倆‘活賬本’,帶來。”
“他倆?帶這?是!”秋豪略一思忖,再道,“主子,小鬼一動抱月樓,大鬼焉會放過他。”
“他想給他們撓癢,就讓他盡興撓。否則怎肯安心向學。加派暗衛,守好葫蘆廟。”
秋豪心說“如此折騰,只為讓他安心向學?又非生身父母,您可真是用心良苦!”但想歸想怨歸怨,已頗覺妻離子散的秋細心,只能繼續為主分憂道:“經此一鬧,雲遊四方的王爺若突然回京,抱月樓背後真主,也就算浮水而出。”
明胤略一點頭。
秋豪再道:“主子,方才,萬先生退離時問我,小鬼是何底細,您看……”
“不急。”
“是。”秋豪嗤然一笑:“不苟言笑的萬先生,倒當真將他收服得妥妥帖帖。”
這一邊,當趙自培聽到廉衡要將主意打到九五至尊的內廷庫上,不免咋舌,末了道:“地方官捐留歸地方,主意極佳。但要平衡太倉庫和陛下內廷庫,恐不能夠。按下葫蘆浮起瓢,不妥,不妥。”
廉衡:“為何?”
趙自培:“你有所不知,去年,陛下光是恩賞宗藩,就花了近三十萬兩銀子,不到半年,八十萬兩悉數告罄。伸手問戶部要時,紀盈饞行奉上,真將太倉裡為數不多的備作來年災款的銀子,挪出五十萬兩給了陛下。以是,到今日真正要賑災,國帑貧薄,拿不出一分才要從天下募。雖說這些銀子,比之他們貪瀆,九牛一毛,可癥結不在此!藥方亦不在此!”
“大人意思我明白,而我‘左手倒右手’的深意,大人也當明白。”
“明白,當然明白。不然怎會剛接到小相公名帖,便馬不停蹄趕赴這茶園子。”
“後宮募集的三百萬兩能否歸入內廷庫,已不再是吾等能左右的,此處按下不表。小生今日投名刺主因,是想問大人,你們通政使司,今日上呈的奏章裡,有多少封是要銀子的。”
趙自培失口苦笑:“全是。”
廉衡:“在您看來,有多少封是當務之急又重中之重的。”
趙自培:“其一,潮白河河道款,這條停滯多年的京運河一旦打通,南北漕運勢必順風順水;其二,是戍守西北的鄭開疆大將軍,請求撥付的用來重整邊備的餉銀。”
廉衡忽道:“右相爺隱居伏處,豹隱十餘載,也該他出面,辦妥一兩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