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所到之處,顧家人竟無一人敢抬頭與他對視。只是,他似乎在刻意躲避一般,自始至終,視線都不曾落在沈知言身上片刻。
對於顧家人的態度,顧鐸還算滿意。環視一週後,他重新看向顧老太爺。
“您覺得我不該動勝叔,不該將事情做絕。可是憑什麼?八年前,他在醫院要殺沈知言的時候,可以將事情做絕。八年後,他對顧楠的剎車動手腳,想嫁禍我的時候,可以將事情做絕。憑什麼我不能!”
“又或者說……”說到這裡,顧鐸微微一頓,嘴角勾起一抹挑釁的笑,“難不成您是想告訴我,我動勝叔動錯了。其實,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人!”
顧鐸的話在祠堂中轟然炸響,瞬間激起了一陣陣倒抽涼氣的聲音。
顧楠一臉錯愕地看著眼前爭執的二人,怔愣在了原地。
他知道自己的那場車禍,必定是顧家人動的手腳。他原本以為自己只是被捲入了二房和長房的明爭暗鬥之中,因此才不想再回天禦,而是巴巴地跑到ag,想跟著沈知言混。
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動手的人竟然是勝叔,而勝叔背後……
要他死的,竟然是老太爺!
而場內的焦點人物,除了顧楠,還有沈知言——八年前的沈知言,不過是剛從江城考到京大的窮學生,哪裡值得勝叔對他痛下殺手?
眾人皆是一頭霧水。
除了陳婉華。
陳婉華震驚地看著沈知言,臉上神色莫名。很快,她又將視線轉到顧鐸身上,眼中滿是複雜之色。
沈知言靜靜地站在那裡,沐浴在眾人探究的視線中,面色如常。但他的心底,早已翻起了滔天巨浪。
當年他被陸文福丟進水中,沒過多久便意識模糊,陷入昏迷。
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他見到了沈歲安。
沈歲安在哭。
他說,“沈知言,你怎麼還是來了京市?”
他說,“沈知言,快點兒醒來。”
他說,“沈知言,快跑!”
沈知言從噩夢中驚醒後,才發現自己身在醫院的病床上。
那時的他,對周遭狀況一片茫然,便強撐著虛弱的身體下床,想找個醫生或者護士問一下情況。
可當他走出病房,卻猛然驚覺,走廊上竟空無一人。
剛剛經歷過生死一線的綁架,又做了那樣詭異的噩夢,沈知言腦中那根求生的弦繃得很緊,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而就在這時,一道很輕的腳步聲從遠處隱隱傳來。
來不及細想,強烈的求生欲驅使沈知言就近躲進了一旁的雜物間。他瑟縮在昏暗的角落裡,將頭深深埋下。
他屏氣斂息,清晰地聽到那道腳步聲從門前緩緩經過,在不遠處站定。緊接著,便傳來了病房門被推開的沉悶聲響。
不多時,那道腳步聲從病房中走出,重新在走廊中響起、徘徊。
然後,他聽到了雜物間的門被人推開。
他緊緊地蜷縮在置物架的陰影中,一動也不敢動。直到那道腳步在走廊中消失,也未曾抬頭。
外面的走廊一片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在漫長的等待中,沈知言緊繃的神經逐漸有了些許鬆懈。而就在此時,那道消失已久的腳步聲,竟然在雜物間的門外驟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