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這些年欠江川的學費——盡管江川沒有要的意思,但他每筆都記了賬,每個月都像擠牙膏似的往那張卡裡打錢。
不過這個月在國內,花銷會小很多,錢基本夠用,方清珏就去繳費處繳了費。
他不是老人的主治醫生,交完費就和哈德森商量了一下,還讓護士長配合撒了個謊,就說剩下的錢也是國家掏的。
沒想到這個謊言沒唬住那個小姑娘。手術前,她堵住了方清珏,一聲不吭地跪在了地上,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往他手裡塞了張欠條。
這張欠條和那個劍麻手環一樣,被方清珏妥善地儲存了起來。
“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江川看著他,很輕地搖了搖頭。
“每救一個瞿奶奶這樣的人,我都覺得這麼多年的書沒有白念,我的出生是有意義的,我的存在也有價值,我能救人,而且能救很多很多人,我沒有白來這人世間走一遭。”
江川聽罷,目光一點點變得滾燙。他灼灼地凝視著方清珏,感覺他整個人都在發光,也總算明白他為什麼會喜歡幹臨床。
二期專案結束,方清珏在不同的醫學報刊上發表了幾篇很有含金量的論文,還考上了哈德森就職的醫院,終於把其他兼職都辭了。
淩嘉澍不願意放人,但勸不動他,只能給江川打電話。
江川沒有勸說的意思,只是有點可惜,“淩嘉澍說你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比別人都有天賦。”
“得了吧,小時候林真真忽悠我學做飯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江川驟然發現,方清珏看似是那種很平凡且沒有什麼遠大理想的人,但其實一點也不平凡。
一個人,能在一個領域做得優秀就很難得了,他是把時間和精力投注到哪裡,哪裡就會開花結果,就像一朵雲,想變成什麼形狀就能變成什麼形狀。
你看,他從五歲就開始做飯,廚藝不遜色中餐館的主廚;不想輸給方程,成績就跟坐火箭似的向上竄;想考墨大就真的能考上;想學口腔醫學就能擠掉五湖四海的對手奪得獎學金,還專攻最難的研究方向。
這世界上好像就沒有他想但無法攻克的事。
江川沒再說什麼。他想起曾經困擾過他很久的一個問題——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方清珏的?
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這樣優秀的人,喜歡上他就和呼吸一樣簡單,沒人能逃得掉。
維也納入冬後,澳洲再次步入夏天。萊大聯合幾所大學舉辦了夏季運動會。
往年方清珏都沒參與,今年破天荒地報名了長跑,江川特意飛回來給他加油。
大抵是性格原因,平時沒什麼人主動往方清珏面前湊,但他一上場,立刻有很多人喊他的名字給他加油。
“嘭!”
槍聲一響,跑道上的人瞬間都竄了出去,就方清珏穩穩地勻速前進。前排選手經過一番激烈角逐,漸漸分出了先後。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個中東小夥,領先所有人大半圈。比賽中半,方清珏估摸他們體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開始發力,逐一超越。
“abert!”
“abert!!”
他的呼聲越來越高,也越來越響。
直到超過中東小夥,徹底領先,方清珏在陣陣呼聲中看見了站在終點的江川,頓時就有了力量。他扯下圍在手腕上的彩虹旗,用一隻手舉起來揮舞著,在驟然響起的尖叫聲中沖過終點,直奔江川。
周遭的所有人都看了過來,還有人吹起了口哨。方清珏停在江川面前,氣喘籲籲地,目光筆直地注視著他的眼睛,“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