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它有很多形狀啊。”
小孩歪了歪腦袋,沒聽懂。
少年繼續堆著沙堆,自言自語似的嘀咕了一句:“就像我的人生……”
小孩更聽不懂了。他垂眼看著刨沙的貓:“我能摸摸它嗎?”
“問我幹什麼。”少年不冷不淡地說,“我攔你了?”
“它不讓我摸。”
小孩指了下橘貓,橘貓立刻抬爪撓了他一下,好在小孩躲得快,沒被這一下撓到。
“關我屁事。”
少年一腳踢爛了好不容易堆成的沙灘,轉身往觀海木棧道的方向走。
橘貓立刻追了上去。
“我還以為他轉性了,沒想到還是這麼不懂人語。”鄒思伍小聲嘀咕著。
江川聽罷,目光往少年身上挪了一下。他已經停下了腳步,蹲下身和橘貓對視,神情糾結且為難。
橘貓仰著頭,踮起腳直起上半身,湊過頭去,似乎是想和他接個不合時宜的吻,或者是繼續鼻尖貼著鼻尖地嗅一嗅。
但在他們即將親密接觸的一剎那,少年站了起來,冷冰冰道:“別再跟著我。”
橘貓:“喵。”
“撒嬌沒用。”
“喵——”
“我養不了你。”
“……喵。”
也許是發現自己在對牛彈琴,少年嘖了一聲,轉頭繼續往前走。
橘貓立馬跟了上去。
“怎麼沒有貓找我呢,我能養啊。”鄒思伍拍了下大腿,“找他幹啥,他媽連理都不理他,咋可能讓他養貓。”
坐在一旁看電影的姑娘納罕地問:“為什麼不理他?”
“你不是這的人吧?”坐在前面的男生回過頭來,目光緊緊地凝在姑娘的臉上,“那可是我們鎮的名人,幾乎沒人不認識。大家都說要不是因為懷了他,他媽早就和他爸離婚了,也不至於當這麼多年同妻。”
聞言,姑娘微微睜大了雙眼,表情很是詫異。
男生對她的反應很滿意,走過來坐到她旁邊,壓低嗓音繼續八卦:“我跟你說,他爸不光是同性戀,還進去蹲了十幾年。他媽應該是恨他,對他非常不好,把他當成家裡的保姆,什麼活都讓他幹。一開始都沒打算讓他念書,後來是受不了鄰裡說閑話才把他送去上學。這都十三了,剛念六年級——”
鄒思伍斜眼睛睨著他:“你住他家啊知道的這麼詳細。”
“我是他鄰居!”
男生立刻道。
“原來是鄰居啊。”鄒思伍陰陽怪氣道,“我還以為你就是他媽呢。”
男生乍然繃起了臉,明顯動了怒,卻不知道為什麼沒有發火,選擇了忍氣吞生。
江川的目光往少年離開的方向蕩過去,終於明白他身上那股說不出來的勁兒是什麼了。
是野草般的生命力。
“因為它有很多形狀啊,就像我的人生……”
起初聽見這句話時,他只覺得這個人幼稚,天真,可笑,居然把人生和雲彩相提並論,覺得雲彩有很多形狀,他的人生也會有無盡的可能和希望。
但如今細細一想,才品出這句話背後的倔強和堅韌。
彷彿受到了這股韌勁兒的感染,江川望著那道孤寂的背影,慢慢收攏了五指,無神的雙眼漸漸迸發出一點點細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