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拖延 沈詞:不安
其實沈詞摔馬的時候,是真的短暫地昏迷了一下,只是滾下山坡後又疼醒了而已。
不過現在躺在床上的他的的確確是已經陷入昏迷,人事不知了。
他感覺自己似乎是做了很長的夢,夢裡還是那個七歲時的雨夜,那晚的花燈節,有人抱著他坐在破廟裡,心疼地說道:“小舟,沒事的,不疼啊,阿兄給你去找吃的。”
“小舟乖,吃一顆糖果就不疼了。”
“阿兄為小舟去報仇。”那道聲音繼續道:“小舟不掉眼淚了。”
“別去。”沈詞緊閉雙眼,他似乎是有些不安,掙紮著想要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抓不住,茫然無措地喃喃著:“別去……”
“什麼?”端著藥進來的楚玄錚聽到了只言片語,他隨意垂眸瞥視了一眼昏迷中的沈詞,而後將人半抱著扶起來,試圖把藥喂進去,但是喂一口吐一口,他有些不耐煩了。
“不吃糖……”沈詞昏昏沉沉地低聲道。
“什麼?吃糖?”楚玄錚嗤笑一聲:“你倒是知道享受,這藥愛喝不喝,你要是想死,老天爺都攔不住你。”
許是這句話太過傷人,話音剛落,楚玄錚垂眸就看到了沈詞已經睜開眼睛了,他似乎還處於剛剛才醒來的狀態,沒有清醒過來,只是那樣盯著楚玄錚看,然而轉眼間他就已經清醒了。
“殿下果真不捨得我死,帶我來這解毒了。”沈詞一清醒,就還是那副惹人厭惡的模樣,俊朗的臉色帶著一絲笑意,只是嘴唇毫無血色,看著像是大病一場。
“藥放在這裡了,大夫說你中的是烏蛇之毒,出自於北疆。”楚玄錚妄圖從沈詞臉上看到一絲驚詫,可是對方也只是扭頭斜睨了一眼他自己的傷口,抬手扶著左肩而已,楚玄錚說不上來自己是失望還是什麼,只是松開了手,將藥碗放在旁邊,起身朝著外面走去,道:“自己想喝就喝,不想喝就倒了。”
“殿下給的,我自然是要喝的。”沈詞拿起這碗藥,一飲而下。
苦澀的味道從嘴裡蔓延開,和夢裡糖果的味道不同,沈詞垂眸掩去眼底的無奈。
他聽著楚玄錚摔門而出的聲音,獨自靠在了床頭,目光落在了旁邊搖曳著的燭火,目光有些放空,但又很快慢慢凝成了透骨的恨意。
他就這樣低著頭,靠著床,肩膀處纏裹著紗布,染了血的衣衫已經換下了,穿著普通的白色布衫,顯得越發消瘦寂寥。
他沒有什麼養傷的時間,六皇子的飛鴿傳書送到他手中時,字裡行間已經全是不滿,門被推開之時,他順手將這封信直接丟進了燭火中點燃。
“防著我?”楚玄錚嗤笑一聲:“如今我不過是個廢人,沈大人若真的防著我,不如把我放了,何必帶在身邊?”
楚玄錚已經不止一次詢問關於沈詩的遺骸在哪,可沈詞硬是不肯說,他也沒辦法。
“趕路去柳州。”沈詞的肩頭還在滲血,他甚至連一夜都沒法待,起身拿劍,道:“事不宜遲,立刻出發。”
“……”楚玄錚沒想到這人這麼拼命,他愣怔半晌後,忽然道:“大夫說你的毒最多能壓制三個月,越是動用內力,毒素流轉越快,死得越快。”
“殿下是擔心我會死嗎?”沈詞忽然笑了,他眼眸略微彎起,道:“殿下放心……”
“你覺得呢?”不等沈詞說完,楚玄錚便已經回了一句。
沈詞稍稍停頓一下,他整理了衣衫,垂眸勾唇笑著道:“我覺得殿下可能是想要我早點死,可惜了,我一向命硬,死不了。”
他回答得十分流暢,似乎並不為楚玄錚的話而感到難過。
大夫也很不認同沈詞現在就離開,然而他去意已決,無可更改,大夫只得道:“沈大人一定要記住,少動用內力,切記!”
沈詞有沒有記住不知道,楚玄錚倒是記得了,他和沈詞一人一匹馬,朝著柳州的方向快速趕去,由於中間耽擱了這麼久,路上沈詞甚至都沒有休息了,累了困了直接靠在樹邊就睡了,肩頭的傷勢一日比一日嚴重,他也像是完全不在意。
“老六得了你這把殺人的利刃,的的確確省事許多。”楚玄錚說道:“這麼拼命的下屬,也是少見。”
“我的身家性命都在此一博了,且身上有著殿下和我兩條命,自然得要拼命了。”沈詞臉色有些發白,他坐在馬上,道:“我只能贏,絕不能輸。”
他必須要讓六皇子登上帝位,無論是什麼原因。
柳州所在的地理位置有些特殊,正好處於京都趕往洛城,無論是水路還是陸路都必須走的交界處,沈詞趕來的很快,匆匆找了家客棧便落腳了。
但很快第二封飛鴿傳書便來了,這一次帶來的訊息並不算好,信裡說被六皇子派往水路方向的柳宣遇襲,重傷跳船,大機率是死了。
柳宣雖不比沈詞武功高強,但也絕不是弱者,能逼得他跳船,這件事情就有些不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