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髓
小霸王收斂敵意，順著姜泠月的裙角攀爬而上，它好奇地打量著這名被主人喜歡著的女子。
姜泠月颳了刮它的蛇頭，並未回應任何話，率先道：“走吧，回靈音宗。”
嬴仲景眸光微亮，快步跟在她身後。
當年一別，她已有百年未曾見過師兄師妹與小徒弟，心裡很是想念。
兩道遁光疾馳而來，掠過山峰來到浮沉殿。宗內修行的弟子紛紛抬頭，凝望兩道陌生的身影。
一人忽然道：“宗主？快去稟告長老，是宗主出關了！”
當年的弟子或外出遊歷或閉關或升為掌教，能認出姜泠月的已經很少了。雷琴與趙玉堂得知訊息趕往浮沉殿時，那抹熟悉的身影正立於臺上。
雷琴眼角噙著淚，低低一聲“師姐”奔上前去。她抱著姜泠月的腰，語氣哽咽，埋怨師姐失蹤太久。
趙玉堂欣慰地看著眼前一幕，目光移到二女旁邊的男子時，卻面色一沉。
好麼，終於願意回來了？
雷琴撫著姜泠月，餘光掃到一旁侍立無言的人。她收斂情緒，轉瞬又作出長輩的姿態。
“嬴仲景，你們為什麼會一起回來？”雷琴唇角揚起弧度，不鹹不淡地問。
嬴仲景躬身行禮：“見過小師叔，見過大師伯。弟子三年不歸，特來請罪。”
雷琴伸手阻攔：“作甚？我又不是要罰你。也罷……你先回去，我與你師父有事要談。”
姜泠月掃他一眼，他才頷首告退。
嬴仲景按捺住激蕩翻飛的心緒，禦劍掠過鏡湖湖面。
早已得到訊息的辛素玹站在竹屋前，師兄妹遙遙相望。嬴仲景落在她面前，點頭道：“師妹。”
辛素玹躬身含笑：“師兄。”
對於這位師妹，雖見面不多，嬴仲景與她也很親近。當年在雪山閉關，二人的洞府相隔得極近，彼此也常常交流心得。
環視島上熟悉的一景一物，他心底竟泛起苦澀。遠處一隊邁開腳掌閑逛的仙鶴瞧見他，撲騰著飄飛進他懷中，用鳥喙啄他的衣領。
辛素玹淡笑：“我想有很多人急著見師兄，就不打擾了。”
嬴仲景推開竹屋屋門，一切亦如往昔。屋內被打掃得一塵不染，書案桌椅並無破損。他緩緩坐在床上，回憶著從前獨自修行的時光，不覺間已至傍晚。
門外傳來急促的叩門聲。開門的瞬間，以吳肅為首，一群昔日同門像膨脹的面團一樣擠進來，一度將他擠進內間甚至擠回床上，竹舍內熱鬧了好一場。
傍晚，他坐在榻上。自接觸到分魂術，一個想法在腦中漸漸成形。
師父下凡是助他活到千歲，使魂魄不再轉世。而他，亦心向長生。
古往今來能度過千歲劫數的修士不足萬分之一，將一切賭在其上根本不現實。一旦失敗，他只會是師父十萬年仙壽中的一個過客。
他不甘心。
也許……
還會有下一個轉世，他的死是後世的生。若後世做到了，他的幾百年如何與後世的幾千年甚至幾萬年比。
若他鑽研鬼道，死後能做到不入輪回，魂魄永存，無疑是給自己找了一條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