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麼,還按規矩辦直接丟去亂墳崗。他家那小娘子不也在那兒,省得我們被官府找上門。”
“這樣一個喪盡天良的玩意兒,我們也算替天行道。哈哈。”
他便被丟入散著屍臭的墳地。
嬴仲景忍住惡心,發現師父竟也跟來了。她在等“他”死,還是來送“他”?
靜謐夜色中,他微眯起腫脹的眼。師父平日穿著素雅,或靈音宗竹青派服,或純色長裙。
今日穿得倒是頗為,隆重?
他頭疼得厲害,心裡也天馬行空胡思亂想起來。他順著男子的意識,緩緩扭動脖子。
死不瞑目的女人躺在身邊,額頭癟下去一塊,身上已有屍斑,死得竟如此難看。
夫婦二人四目相對,也算共赴黃泉。
聽著男子瀕死的懺悔,嬴仲景無言。他這位前世,臨死居然還有如此多的心理想法。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打你的,可你為什麼不能為我著想。若你順著我些,我們都不會死。林氏,來世我當牛做馬彌補你,任殺任罰,別這麼看著我。
真是畜生的懺悔,聽了一句都嫌多。
男子又轉過去,死死瞪大眼睛,兩顆眼球凸起。他怨毒至極,最後不甘地瞪著姜泠月。
你是不是來看我笑話的,看一個人跪地求饒很有樂趣?果然是粗鄙的孤魂野鬼,你死了活該,活該!
待我,待我……
他終於洩了氣。
姜泠月別過視線,斂眸看旁邊的女屍。
嬴仲景不想以這般幽怨的眼神看師父,他感受著生命的流逝,這種痛苦比起鞭刑倒是輕些。原以為闔眼後意識便能抽離,不料他竟然輕飄飄浮了起來。
他的前世竟怨念太深有化為厲鬼的徵兆。
姜泠月一腳踩在汙泥中,抱起死去的女人,緩步往遠方走去。忽而又回頭,默默注視他。
天邊黑雲浮過,她最後的神情掩蓋在陰影裡。
那一刻,嬴仲景險些以為會被她一掌劈死。
誰知姜泠月只是拂袖,他便散了怨氣,渾渾噩噩地墜下去,似乎來到了傳聞中的鬼府。
他又墜入數個荒誕迷離的夢境,雜亂無序的記憶片段沖入識海。強烈的怨恨第一次裹挾了他。
他雖然有些黴運,但自小家人疼惜,姐弟和睦。後拜入仙門,同門間也十分親厚,師父待他更是費心勞神。
他從未體驗過如此強烈的情緒,恨到想把仇人扒皮抽筋,恨到想扒墳掘墓。
“吾王,臣還年少,此次定能大勝歸來。”
“為什麼只有我生來斷手斷腳,為什麼就我這麼慘,憑什麼我只配生在泥溝裡仰人鼻息?”
“客官來啊,奴家等您許久了。”
“亂臣賊子?這王位你能坐我就不能!”
“我要,燒光這世間所有的仙觀。”
這又是誰的記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