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陽喃喃自語,把錦盒往懷裡緊了緊。拐過角門時,他忽然改了方向,朝神宮監走去。
雨水聲嘩啦響,蓋住他袖中那串鑰匙的聲響。
……
禦書房中,燭火搖曳,映得宣文帝半邊臉隱在陰影裡。
他手中捏著一封密信,指節泛白,指腹在信紙上摩挲出細微的沙沙聲。
桌案上的木質紋路被他指尖一遍遍摩挲,彷彿這樣就能將他震怒的心情安撫一些。
樂善垂手立在五步開外,眼觀鼻鼻觀心,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禦前伺候多年,他太清楚此刻沉默意味著什麼,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樂善。”宣文帝忽然開口,聲音裡聽不出喜怒。
“奴才在。”
“你來看看。”宣文帝手中密集向前一送,只要樂善伸手,便能拿到。
樂善後背瞬間繃緊,一時間強烈的危機感讓他心頭叫苦,可面上不不能表現出來。
皇帝讓太監看密信,這不合規矩。他的頭垂得更低,幾乎要埋進衣領裡:“奴才不敢。”
“朕讓你看,你便看。赦你無罪。”宣文帝的聲音沉了幾分,這是不容拒絕的意思。
殿內原本讓人心情舒暢的薰香突然變得難聞趕來。
樂善知道推脫不得,只得上前接過那封燙手密信。
紙頁展開,他先是慢慢掃過,而後他的瞳孔猛地收縮,雙眼快速在信紙上劃過。
那是五年前北疆戰報的抄本,字跡是太子的,末尾赫然蓋著太子私印。
最要命的是,信中提到的那場戰役,景朝折損了三萬精銳。
如此驚人的訊息,讓樂善膝蓋重重砸在地磚上,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再不敢抬頭。
“去傳太子。“宣文帝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殿外傳來三更的梆子聲,樂善退出時險些被門檻絆倒。
他在廊下深吸幾口氣,才發覺裡衣已經濕透。東宮的路他走過無數次,今夜卻覺得格外漫長。
太子來得很快,月白常服外只披了件墨色大氅,發冠都沒來得及整理。
他進門時掃了眼跪在地上的樂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下。
“兒臣參見父皇。”
宣文帝的目光在太子身上停留許久,久到太子後頸滲出細汗,頭頂的聲音才傳了過來。
“起來吧。”皇帝忽然嘆了口氣,“朕這些年,對你頗有疏忽,你不會怪朕吧?”
太子猛地抬頭,眼中閃過錯愕,隨即化作受寵若驚:
“父皇何出此言?父皇待兒臣恩重如山,兒臣從未有怨言。”
皇帝露出欣慰的笑容,只是若是仔細看去,這笑容不帶溫度。
他手指在桌沿輕輕敲打。太子的心隨著那節奏忽上忽下,卻在看到父皇頷首時悄悄鬆了口氣。
莫非是最近督辦漕糧的差事辦得漂亮?
雖然那件事自己沒有拿到多少油水,不過若是能讓父皇對自己褒獎一番,倒也劃算。
他一時間心中將這幾日所作所為仔細想了一遍,覺得能讓父皇褒獎自己的,也就只有這件事了。
想到此,他心情好了不少,面色也好看了幾分。
“既然沒對朕不滿,”宣文帝突然拍案而起,“為何會與敵國通訊,還洩露軍情!”
茶盞被震得叮當作響。太子聞言先是愣住,等他反應過來時,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他瞪大眼睛,彷彿聽不懂這些字句的含義。
那些在被太上皇留下的把柄、那些他這些時日刻意遺忘的記憶突然湧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