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洞西側,暗巷深處,霓虹燈牌“舒心足療”的“心”字缺了半邊,猩紅的光暈染在趙新民顫抖的睫毛上。
他推開玻璃門的瞬間,廉價香薰混著腐爛下水道的氣味撲面而來,像極了童年時跳進糞坑撈畫紙的腥臭。
“先生幾位?”前臺女人嚼著檳榔抬頭,口紅沾在門牙上如同凝固的血痂。
趙新民喉結滾動,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揹包裡的八稜錘貼著脊椎發燙,那些被他鑿穿的頭骨在記憶裡發出空洞的迴響。
他伸出兩根手指,刻意將聲線壓得渾濁“找小芳。”
“小芳?我們這兒沒有叫小芳的。”女人吐掉檳榔渣,鮮紅的汁液濺在登記簿上,“要不您先登個記?”
玻璃門再次被推開,帶進潮溼的風。便衣警員抖落傘上的雨水,戰術靴底黏著片枯黃的銀杏葉。
趙新民後頸肌肉猛然繃緊——他的手伸進揹包,裡面的指甲剪和氣球嘩啦作響。按摩房的霓虹燈在他瞳孔裡投下血斑,身後三雙戰術靴的摩擦聲讓他想起監獄裡巡邏的看守。
“突擊檢查。”警員亮出證件,金屬徽章在霓虹燈下反光刺眼。
他的拇指狀似無意地摩挲證件邊緣,微型麻醉槍的發射孔正對趙新民左腿。
趙新民突然抓起櫃檯的亞克力價目表。塑膠板“咔嚓”裂開的剎那,前臺女手裡滾燙的麻辣燙從裡間潑出,紅油在空中劃出粘稠的弧線。
他像條蛻皮的蛇般矮身滑向消防通道,38碼運動鞋在油膩地磚上碾出焦黑的橡膠痕。
鏽蝕的鐵門被撞開,黴味混著老鼠屍體的腐臭湧入鼻腔。他貼著滲水的牆根疾行,指尖劃過佈滿青苔的磚縫——十四歲在磚窯背磚時,那些燙傷結痂的觸感突然在記憶裡復甦。
通道盡頭傳來戰術靴的迴響,手電光柱掃過牆上的塗鴉歪斜的拖拉機、斷裂的彩虹,還有用粉筆反覆描摹的“芳”字。
趙新民瞳孔驟縮,這分明是他送給初戀的那幅畫上的圖案。
“站住!”
喝令聲在管道中炸響的瞬間,趙新民踹翻堆滿空酒瓶的雜物架。綠玻璃碴像暴雨般傾瀉,追擊的警員在滿地狼藉中踉蹌。
他趁機鑽進通風管道,翻毛夾克刮蹭鐵皮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揹包裡的八稜錘重重磕在肋骨上。
涵洞外側排水渠。
李睿的手指擦過生鏽的柵欄,防水手電照亮渠底反光的黏液——幾縷灰白纖維正粘在鐵鏽上。當他俯身採集時,頭頂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
趙新民從十米高的洩洪口躍下,38碼運動鞋精準踩進積水的輪胎印。汙水漫過腳踝的剎那,他想起七歲那年赤腳蹚過結冰的河溝,懷裡揣著偷來的粉筆頭。
“組注意!目標往貨運碼頭方向……”雷辰的吼叫被貨輪汽笛吞沒。
趙新民閃身躲進集裝箱夾縫,顫抖著撕開翻毛夾克內襯。潮溼的鈔票黏在面板上,其間夾雜著張泛黃的素描紙——畫中無麵人牽手的姿勢,竟與專案組會議桌上的現場照片佈局驚人相似。
追擊的腳步聲逼近時,他抓起碼頭廢棄的魚叉。生鏽的鋼齒捅穿集裝箱壁的瞬間,江風灌入通道,將催淚瓦斯的白霧撕成縷縷殘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