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敖負的房間裡一片寂靜,只餘燭火不時細微的響動與兩人的呼吸聲,唐舉人端坐桌前,面上不見絲毫異樣。
至於敖負,則是手持布巾,不緩不急地擦拭著手中的長刀。
自打匪寨開始有一定的規模,他便不怎麼親自下山了,如今看著這把刀,心中竟無端生出些感慨。
“唐先生,今日之事,你早已經知道了吧。”敖負開口,卻不是疑問,彷彿只是在陳述事實。
唐舉人身子一顫,沉默半晌方才開口,“是,大當家想必也猜到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來了!”
緊閉著的房門被人一把推開,打破了屋子裡的氛圍,來人氣喘吁吁,面上驚慌之色難掩。
敖負目光自唐舉人身上一晃而過,沒再理會,起身往門口去,“慌什麼,我領著你們去迎敵,左不過一死,咱們的命本就都是偷來的。”
這般輕描淡寫的話,卻極能安撫人,來時還怕得要死的人神情逐漸變幻,堅定起來。
有這幾天的準備,劉成這邊可以說是萬事俱備,如今正遇東風,勢頭強勁,利箭一般直取中心。
錯落的建築外,雙方對峙許久,敖負先抿了抿唇,只一個照面,他就知道面前的人不是善茬,他不是對手。
可身後這麼多弟兄看著,無論如何也不能退縮,攥著刀把的手收緊,手上鼓起青筋,敖負咬咬牙便要衝上去。
“敖大當家,我有一筆生意想跟你做,不知你意下如何?”
“嗯?”本以為是必死之局,誰料這朝廷的人竟然沒有直接動手,敖負稍一怔愣,隨即反應了過來,“你先說說。”
與此同時,屋中的唐舉人沒聽見預想中的動靜,思量幾許還是走了出來。
“……若是敖大當家願意配合,我們在山上住的這段時間,你們的人不能下山,所有事情都有我們負責,待到我們要離開的時候自然會給你們安排好出路。”
劉成說話時目光一直不曾離開敖負的臉,將他面上的變化看得一清二楚,愈發有把握了些。
唐舉人卻驟然愣在原地,如遭雷擊,怎麼……不是說剿匪麼,什麼配合,住什麼?
每一個字都是他熟悉的,合在一起的意思卻讓他有些看不懂,被欺騙的憤怒太過強烈,唐舉人腦子裡一片混沌,氣急之下一把奪過了一個土匪的刀,直往敖負身後砍去。
眾人都因為劉成的話而陷入深思,還真叫唐舉人衝了過去,千鈞一髮之際是趕到的尚堯將人攔住,在一眾土匪的目光中編出一套說辭。
“這位先生看著文弱,我家大人沒人惡意,你不必為了敖大當家這般冒險。”
話音落下,對唐舉人警覺起來的人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是為了保護敖大當家,實在是他們想岔了。
見唐舉人還要說什麼,尚堯手上使了些勁,將他往自己這邊攬了攬,低聲說了兩句什麼。
片刻,敖負回身看了看身後的弟兄,長嘆一聲,將手中的刀收了起來。
眾人見狀,雖有遲疑,對敖負的信任卻讓他們下意識選擇和敖負做出同樣的舉措。
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消弭與無形,尚堯也放開了唐舉人,接替了劉成,和敖負去談接下來的事情。
幾日後。
山腳下一群土匪囂張至極地騎馬衝向嶺南城,帶起一陣塵土。
官道上,人群三三兩兩走著,忽然有人聽見動靜,回頭看去,驟然變了臉色。
“土匪!他們怎麼又來了?”
眼看著城門已經近在眼前,慢悠悠的幾人撒腿便往城裡跑去。
“快關城門,快,趕緊將城門關上!”跑進去的人不見守城的人動作,急切催促著。
守城計程車兵卻置若罔聞,目不斜視的在原地站著,當一個合格的木樁。
鄰近城門的百姓好心,提醒了一句,“你們找地方躲好就是,這些土匪不傷人性命的。”
見百姓與官兵都不甚在意,這幾個外鄉人也沒了辦法,畢竟不是什麼活菩薩,暗道他們天真之後躲了起來。
就在土匪即將踏入城門時,身後響起的馬蹄聲引起了他們的注意,領頭的龐虎回頭一看,追過來的正是昨日在山上見過的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