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子驀地打起,許碧清眸子猛地一縮,見是應淑容,緩了好幾口氣才平靜下來,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竹籃裡,“聽說外頭來了好多不是咱們府上的人,可有人注意到你麼?”
此等大事,關乎存亡,許碧清自然是擔憂得緊,整個人都處在一種十二分的緊張狀態裡,額角抹上去的水和汗混合在一起,分不清楚。
“奴婢是從角門進來,打茶房繞過來的,娘娘放心。”
安了許碧清的心,應淑容方小心翼翼地將菜葉子撇開,從竹籃裡頭將孩子連著襁褓抱了出來。
應淑容半俯下身子,將孩子抱給許碧清看,“醉憐她還在院子裡頭呢,林大夫說因為是頭胎,生得也不容易,好幾次差點就要救不過來了……”
這話的意思許碧清自然懂得,抬手逗弄著她懷裡的嬰孩,“噔噔”的彈舌頭逗他,並不去看應淑容。
見人無話,應淑容也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心裡頭剛勸自己作罷,要自己靜靜等候,榻上的姑奶奶忽的開了口。
“這女人生孩子嘛,哪兒有容易的,你妹妹呀是大功一件,我時刻放在心上的。”
頓了頓,許碧清眼皮微抬,眸光流轉,“忙完這一時,你從賬上支些銀子,無論多少,拿去叫人好好照看你妹妹,把身子養好了是正經。”
瞧這態度,應淑容喜笑顏開地連忙應著,“是、是……”
產婆在旁邊站了半天,察覺到外面似乎有人靠近,這裡頭半晌兒沒動靜的確不真,遂忙提醒許碧清應淑容等人。
將手中孩子交給旁邊的丫頭,應淑容從婢女手中拿過帕子,坐在榻邊親自“照看”太子妃生產。
“啊——”
“嘶……”
房內充斥著呼痛聲和氣喘聲,外頭院子裡的人時而增多,時而變少,京城上下自不必說,定是幾家歡喜幾家愁,著急忙慌的也不在少數。
不知不覺時間過去許多,打聽著到了辰時將盡的時候,吩咐丫頭將提前準備好的雞血倒進盆裡與水混了端出去。
許碧清深呼吸了幾下,做好了準備之後,朝應淑容使了個眼色,隨即自己痛呼了一聲,又抹了些水在頭上,佯裝汗水打溼頭髮的樣子,躺在那兒虛弱得彷彿睜不開眼。
應淑容會意,接過襁褓,抬手稍微用力,在孩子耳後輕掐了一下。
驟然間,嬰孩的哭聲就響徹了整個房間,洪亮得待在院子裡都能聽得見。
產婆故意往手上沾了血水,哭聲一響,便適時往外跑,邊跑邊喊著,“生了,太子妃生了!是個小皇子!!”
門口的丫頭聽見動靜忙開了門,院子裡呼呼啦啦的一陣響動,有湊到門口的,有往院外跑的,還有太子跟前的幾個小廝不知什麼時候也過了這邊來。
產婆端的是一臉喜色,高興得眉毛都上挑,喜滋滋的模樣,好像裡頭的人是真生了一般,當然這些真相,院子裡候著的人自是不知的。
房內,許碧清躺在榻上,今兒上妝時本就多敷了些粉,這會子演起來,耷拉著眼皮,手無力地垂在榻邊,有模有樣的,看著真如同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似的。
房門咯吱作響,不時有丫頭僕婦進出收拾打掃,眼熟的眼生的,畢竟是這種混亂的時候,府上人本來就多,連許碧清一時也不能分斷。
分不清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人派來打探訊息的,許碧清只好繼續認真裝著,眼神始終處於遊離狀態。
太子府的訊息早就傳到了宮裡,孩子出生時正是巳初,離產婆出去報喜不過兩刻鐘的時間,巳正未至,宮裡頭就來了人。
“聖旨到——”
外頭一陣喧鬧過後,院子裡頭呼呼啦啦的跪了一地,緊接著便是冗長的安靜。
太子妃剛剛生產完,外人是不便入內的,傳旨的公公此時自也不便進去,到門口時就頓住了腳步。
呼啦一下,將手上聖旨展開,頗有威儀地高聲唱道:“皇上有旨,太子妃許氏所出之子,系宗室皇長孫,特賜名存玉,錄入宗室玉牒,留府教養,欽此——”
宣讀完了聖旨,按理要許碧清親自接旨,這剛剛生產完,理應由貼身婢女來接,可等了半天也沒瞧見應淑容。
傳旨的崔公公臉上乍青乍白,很是尷尬,一旁的一個三等婢女見狀,忙上前跪接了聖旨,也算是解了僵局尷尬,“領旨謝恩。”
因前邊兒有人擋著,後面的人瞧不見這邊,加之許碧清權勢滔天,此事倒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崔公公自然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正巧也能討許碧清的好,“好了,聖旨已經帶到了,這皇上說了呀,要太子妃好好將養身子,不必煩憂別的事……咱家就先回宮去了。”
“送崔公公。”
丫頭一邊起身一邊說話,又三步並作兩步跟上去,將崔公公送到了院門口,目送著人走遠了才折回。
“雲存玉……”
許碧清喃喃念著這個名字,別看雲世坤不怎麼樣,起的這個名兒倒是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