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詔獄內。
楊漣頭髮雜亂,滿臉汙垢,可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蘊藏著震撼人心的力量。
滕瑞麒雖然離開了詔獄無法關照他,但因為有一份偽造的口供,獄卒倒也沒有過分為難,不過吃不好睡不好無法洗漱是在所難免的。
對楊漣來說,這些都是小意思,根本不值一提,他真正在乎的是如何藉由明日之機成功翻盤,一舉掀翻閹黨不切實際,但起碼也要將東林黨從懸崖邊上拉回來一點,不能讓閹黨繼續無限度擴張下去。
刑部尚書崔景榮、大理寺右少卿潘文、左都御史王邵徽...
楊漣一點點盤算著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中屬於東林黨或者可以拉攏的勢力,明日不僅是生死之爭,更是黨派之爭與大明興亡之爭,一點意外都不能出。
除了刑部尚書崔景榮心向東林黨,其他兩人均是徹頭徹尾的閹黨,在頂端力量對比上直接落於下風。至於侍郎、少卿等高層位置,閹黨更是佔據絕大多數,明日必然是一場硬仗。
“要拿出如山鐵證,不然肯定會被魏忠賢混淆黑白不了了之,說不得只能如此...”
比起楊漣的忐忑不安百般算計,魏忠賢那邊就是另一幅景象了。
此時的魏府燈火通明,充滿歡聲笑語。
“義父大人,孩兒敬您一杯,為了大明您操碎了心,實在是當之無愧的大忠臣。”
“明日開審定要那楊漣萬劫不復,九千歲為我朝除一大奸臣,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奉承話不要錢一般飛出來,而且一個比一個肉麻,一個比一個噁心。
而其中顧秉謙是最絕的,他眼看其他人在魏忠賢面前大出風頭,心中的嫉妒按捺不住,一個飛撲跪倒在魏忠賢面前,高呼道,“九千歲,我讓我兒子認您當幹爺爺吧?”
“哦?為什麼?”魏忠賢擺擺手示意眾人安靜。
顧秉謙四周看看,又指了指自己的鬍子,“我也想認您當義父,但年紀太大怕您嫌棄,所以乾脆就讓我兒子認您當幹爺爺,那我也就相當於是您乾兒子了,還不用擔心您嫌棄。”
說完後,洋洋自得,似乎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魏忠賢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好!乖兒乖孫!來人,為顧大人賜酒!”
閹黨所有人,包括魏忠賢,沒有一個人認為明日楊漣能翻盤,已經在提前慶祝勝利了。
反觀東林黨那邊,則是一片愁雲慘淡。
內閣幾位大佬或退或死,現在東林黨內扛大樑的重擔就落到崔景榮身上。
“崔大人,明日就要審楊漣了,該如何是好?”
“怎麼,你難道還想保那個卑鄙小人?”
“不是,不是要保他,而是保我們。你們說,萬一他到時候四處攀咬,徹底投靠魏閹我們豈不是完蛋了。”
說著,一行人就要吵起來。
崔景榮看著眼前一幕不禁有些頭大,怒喝道,“夠了!”
他官職最高而且在東林黨內資格最高,一時間倒也沒人敢觸他黴頭。
“楊漣到底叛變還是沒叛變,目前尚未可知,很可能是魏閹故意放出來的假訊息欺騙我們。”
崔景榮身為二品大員,官場鬥爭經驗豐富,連萬曆年間的腥風血雨都經歷過,他深知不到最後一刻絕對不要輕易下結論。
“崔大人...”
“行了,不要講了。”崔景榮揮揮手製止想要講些什麼的人,“明日三司會審我且看看楊漣是否真的背叛,如果是,那我必然不會給他好果子吃。可他如果是被汙衊的,那我們大家也要奔走起來了。”
“是,大人。”
眾人雖然心有不甘,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人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騰,崔景榮身為東林黨暫時的領導者與執掌者,那大家無論如何都得聽他的。
比起閹黨他們本就式微,如果內部再鬧騰起來,那東林黨就徹底完蛋了,再無一絲一毫拯救翻身的可能。
各方忙碌之際,滕瑞麒反倒有些空閒。
不是他不想去做些什麼,實在是有心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