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砍掉了,一心砍的。”
“一心大人?為何?”
“別誤會,他是為了救我。”
“什麼意思?”
只狼不知道,他問的這個問題,可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
佛雕師也是良久不言,目光投向那尊面善的佛像。末了,又看了看手邊,自己剛剛雕好的佛。
依舊是凶神惡煞。他搖搖頭。
“你可知,何為修羅?”
只狼略加思考。
“據說,被業纏身,被怨所困,即為修羅。”
佛雕師並不明顯地點頭。
“大體如此。然而,業和怨從何而來呢?”
“來自殺戮中。”
“這只是其一。我失了左臂之後,才逐漸明白。人啊,只要活著,無論有意無意,必定會傷害別人。亂世如此,治世亦然。傷了人,便會心存芥蒂。有了芥蒂,便想著排解。”
只狼睜了睜眼。
“忍者,也會如此嗎?”
“當然。越是要行大的殺戮,越是需要排解芥蒂的方法。興兵者無不如此,也就是所謂的大義名分。至於賣命的人,或許只要一尊小小的佛雕,就能讓自己放下芥蒂,尋找內心的平靜。”
拿起那尊怒佛,佛雕師端詳著,嘆氣。
“業和怨,是人無法排解芥蒂,最終不得不苛責自己的產物。不管練就何等強健的軀體,習得多麼高深的技藝,唯有心境,難以把持。若人的心被業怨填滿,就只能自暴自棄,墮落為修羅了吧。”
只狼明白了一件事。
“莫非佛雕師閣下,曾化為修羅?”
佛雕師摸了摸左肩,苦笑道。
“如果一心告訴你,他的十字斬能斬下修羅的手臂,那可不是開玩笑啊。”
原來如此。
所以,佛雕師雕出來的佛,其實,是他心中的業和怨嗎?
只狼不覺望著自己的義手。佛雕師看在眼裡。
“對忍者而言,殺伐不可避免。如果忍者戰死,也算死得其所。倒是活到最後,才更加危險。”
“此話怎講?”
“一生為主命而殺伐。等到天下太平,忍者無用武之地,便會帶著那些黑暗,一同被拋棄。到那時,忍者還有什麼呢?”
抬起頭,佛雕師注視著只狼的雙眼。
“什麼都沒有。所行殺伐,皆為虛幻,毫無意義。留下的,只有血的記憶,以及殘留在血中的……喜悅。”
“喜悅?殺戮的喜悅?”
“那是時刻縈繞的低語。若你心無所依,也會變成麻痺自我的毒藥。”
“佛雕師閣下便是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