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神真的存在呢?
但這種困惑並沒能延續多久,這位大鬍子的德國人還是搖了搖頭道。
“縱然神真的存在,那我也依然是一位‘無神論’者。”
“為什麼?”
‘恩格斯’繼續追問道。
馬克思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不緊不慢的掏出了自己的菸斗,坐在圓木凳子上,點燃之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吐出,那圓形的菸圈在空氣當中緩緩散開,然後馬克思才看著自己面前,僅僅隔著一張桌子的朋友說道。
“為什麼?恩格斯,你認為‘神’是什麼?”
馬克思注視著恩格斯,不由笑道。
“恩格斯,從古至今,人類一直都在崇拜‘神’這種東西,但在遠古時代,‘神’卻是真實存在的。”
“古老的人類崇拜山林裡的野豬、沼澤當中的鱷魚、平原上的獅子,犀牛、老虎、獵豹、野牛乃至是羚羊,人類敬畏這些強大野獸的力量和速度,將其奉為神靈看待,為此不惜獻上自己辛苦捕獵獲得的食物,甚至是自願以人命來祭祀這些野獸。”
“這些原始而蠻荒的生靈,便是最為古老的崇拜、最古老的原始神。”
“但最終,這些古老的‘神’被人類所拋棄了,難道是它們變了嗎?不是,是人類變的更加智慧和擁有理性了,人類開始意識到這些‘神’也不過是普通的動物而已,‘神’變成了動物。拋棄了這些‘原始神’的人類轉而崇拜天空、大地、海洋、山川,這種崇拜甚至一直留存在了現在的很多地方。”
“恩格斯,崇拜和信仰源自於自身的弱小,源自於自身弱小所形成的恐懼,源自於對於強大力量的渴望。遠古人類崇拜猛獸,古代人類崇拜山川河流、日月星辰,現在的人類則又崇拜虛無縹緲的‘全知全能的上帝’……”
說著,馬克思不禁搖頭,他磕了磕菸斗當中的菸灰,然後繼續說道。
“舉個例子,假如有一天突然發現地球其實是一條巨大的蛇盤踞起來的……那麼我們會如何看待這條曾經被無數人類崇拜、視為‘蓋亞’、‘大地之神’的蛇呢?”
不知為何,馬克思的腦海當中突然劃過了一個荒誕的念頭,但他卻很自然的將那個念頭作為一個例子講述出來。
他抬起頭,看著自己面前若有所思的朋友說道。
“答案就是……那是一個怪物,一個前所未有的巨大野獸,僅此而已。不管這頭野獸多麼的強大,人類都不再會像遠古人類去崇拜它了,因為人類已然擁有了理性和智慧。即使有一天神的真的出現,在人類看來,那也僅僅只是一個非常強大的生命而已。”
“所以說,你問如果‘神’真的存在會怎麼樣?那我的回答依然是,我是一位無神論者,因為……”
說著,馬克思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心臟位置,動作並不大,卻足以引起恩格斯的注意。
他的嘴角微笑,輕聲說道。
“在我心中,‘神’已經死了。”
那平靜的聲音,卻擲地有聲……
不知不覺間,那個古老的幻影已然消失,因她心中的困惑已然解開。
……
“恩格斯,我說過,我曾經想過如果是絕對精神是宇宙的一種邏輯性力量,那麼人類的絕對精神又是什麼呢?”
“如果我們將人類視為一個整體,那我們便能夠輕易的發現,人類從矇昧時代一路走來,跌跌撞撞,但最終發展到現在,人類一直都在努力的試圖改造這個世界。人類始終都在不斷的成長,我們一直都在試圖主宰著我們自己的命運……”
那豎立的瞳孔沒有在意耳畔的聲音,縱然它能夠聽到這個星球上所有人類的交談,因為它此刻正在注視著那個棋盤之上的東西。
那黑白二色的棋子廝殺著,在廝殺的同時,這些神魔的棋子,卻在不知不覺間緩緩在棋盤上空如雲霧般纏繞起來,那無數的英雄與歷史共同凝聚成了一股莫名的力量……
那是一個前所未有的龐然大物,它匍匐在大地之上,用農田分割開文明與蠻荒的界限,用星羅棋佈的城鎮作為自己的軀體,國王和智者是它的大腦,意氣風發的軍隊是它的獠牙,在工廠當中艱難勞作的工人是它的手腳,川流不息的商隊則成為了它的血脈……
它的意識尚未統一,混亂的思緒當中,仍有超過成百上千的國度在激烈的爭鬥著,大洲與海洋的角力仍然在持續,但那曾經矇昧無數年的眼睛已然睜開,環顧著自己所處的世界,它已不再懵懂無知。
似人而非人,似獸而非獸,貪婪的汲取著大地的力量,竭力試圖讓自己成長起來。
而彷彿察覺到了豎立瞳孔的注視一般,那仍然意識混亂無序、連完整的形態都沒有形成的龐然大物彷彿無意識的瞥了一眼。不同於自身的稚嫩,那目光當中沒有畏懼與忌憚,只有智者的冷靜與深沉。
雖然構成它自身的眾多生命,都還沒有意識到那豎立瞳孔的存在,但依然有極少數的生命知道那個“雕塑”的存在。
“以為永遠都是你們做主嗎……”
目光短暫的接觸之間,卻勝過常人千言萬語。
如蛇一般的豎立瞳孔注視著那棋盤之上所醞釀出來的“怪物”,唯有冷漠。良久之後,民舍之內只有怪異的譏笑聲響起,嘲弄著那爪牙未全,卻膽敢向猛獸發出嘶吼和威脅聲的幼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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