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玉回到房中,又命人去府衙請師爺過來。那師爺還不知道是為了何事,聽說香玉來請,立刻屁顛屁顛就來了。
香玉懶得與他打太極,直接問他可與哪位姑娘說過這筆官銀之事。師爺立刻臉色一變,顫抖著道:“該不會是從我這裡走漏了風聲吧?”
原來,他在酒酣之時,為了向素琴炫耀,問她知不知道十萬兩白銀摞在一起有多大,素琴笑著說不知道,他便說,如果按照一箱子千兩來算,足足有一百口大箱子,聽起來多,但也只碼了小半個倉庫而已。
香玉聽了他的話,跟心中的料想差不多,素琴知道了官銀之事,有意或者無意告訴給了別人,眼下看來,那個鹽商呂梁最為可疑。
香玉便喚來幾個心腹,讓他們去尋查呂梁的下落。一個心腹問道:“素琴姑娘是不是也要去找一下?”
香玉道:“我這邊自有打算,你們不必管這些。”
那幾人聽了便去了。
等到入夜,香玉自己換了一身夜行打扮,悄悄出了鏡花館後門。然後從懷中掏出一隻小巧的琉璃盒子,在夜幕下開啟,裡面卻是一隻通體金色的蜜蜂,香玉把蜜蜂放了出來,只見那蜜蜂先在她的頭頂繞了幾圈,接著便毫不遲疑往一個方向去了。香玉緊盯著那金色的一點,腳下無聲跟了過去。
原來這隻蜜蜂,是一種極為稀有的金蟬蜂,只對一種名為蓮華的香花感興趣,香玉偶然得了一隻蜂后,便在自己的小院中馴養。同時,她在給姑娘們專門調製的脂粉中,摻入了蓮華的花蜜,也是為了避免有人想逃走,沒想到真的數次派上了用場。
香玉一直跟著金蟬蜂走了十餘里地,都不見那金蜂停下來,已經到了一處荒山野嶺,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心裡也沒底兒起來。
忽然,那隻金蜂在空中頓了一下,直接朝著一處一人高的雜草叢飛去,一下子就失去了蹤影。
香玉一驚,顧不得許多,急忙也鑽進了那遮天蔽日的荒草叢裡,除了一股草腥氣之外,嗅覺及其敏銳的她聞到了另一股血腥氣,而且是及其難聞的那種混合著膿瘡的氣味,一時心裡也惴惴不安起來,該不會跟著金蜂一路亂走,碰到個要死的叫花子不成?
她心中雖疑,腳下卻沒有停留,一面用手帕包了臉面,生怕那鋒利的草葉子割傷了自己的臉頰。也不知在這昏天黑地裡走了多久,她突然腳下一空,竟是一處陷坑隱藏在亂草之下,她情急之下抓了一把草葉子才沒有跌落下去,但是手掌已經被劃得鮮血淋漓。
香玉來不及喊疼,便聽見陷坑之內似乎有呻吟之聲,方才那濃腥之味更盛,便知道下面有人。她猶豫了片刻,便跳了下去,輕巧地落在了一人身邊,等她看清楚眼前情況,縱然是身經百戰的她也忍不住出聲叫了出來。
只見一個人影倒在雜草之上,在幽暗的夜色下,只能大概看清楚個輪廓,那人個子不高,身形也不像是個男人,但是頭髮散亂,衣衫破爛不堪,似乎有膿血流出,黏得到處都是。
些微鎮定了心神,香玉點了一個火摺子,那人的樣貌立刻展露在她的眼前,香玉再次忍不住驚叫出聲:“素琴?”
地上的人原本已經奄奄一息,聽見有人喚她名字,掙扎著咳出一口黑血,氣若游絲地說道:“香,香玉姐姐?”
香玉立刻跪下坐到素琴身邊,眼前之人,哪裡還像鏡花館裡那個與人談笑風生,蜻蜓一般靈巧的女孩子?她渾身肌膚都變成了黑紫色,嘴角也有一股黑血流出,香玉握住了她的手,發現她素來珍視的一雙巧手如今腫脹不堪,哪裡還能再彈起她最愛的古琴?
香玉知道她這是中了某種奇毒,而且毒已入心,怕是不能救了。饒是如此,她仍從懷裡掏出自己貼身帶的一顆救命丹藥寒參丹,喂到了素琴嘴巴里。
素琴吞了丹藥,低泣道:“我終於,等來了姐姐。”
香玉忍住淚,低聲問:“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