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長淵坐回書案後,“讓她進來。”
李昭訓這是第一次來古拙堂,一顆心七上八下,眼睛並不敢亂看,但她還是注意到了古拙堂栽種著諸多鳶尾花。
就連書房內,也擺著數盆,原本不該在這個時節開花的鳶尾,卻張揚著花骨朵兒,眼瞧著就要開了。
古拙堂內四季如春,連花兒也迷失了季節。
李昭訓聽聞,東宮內,明良娣最喜鳶尾,風荷苑也種了許多。
原來太子不是不喜歡進後院,只是因為後院沒有他心儀的姑娘,自明良娣入宮後,風荷苑就成了第二個古拙堂,古拙堂也成了第二個風荷苑。
這就是寵妃的待遇,她這輩子都沒有體會過。
“妾身叩見太子殿下,殿下萬福金安!”李昭訓跪地,虔誠地拜了三拜。
“起來吧。”裴長淵將書案上巧露的供狀往外推了推,馮忠便走過來拿起,遞給了李昭訓。
李昭訓看見供狀的那一刻,緊繃的脊背忽然鬆了,如釋重負,彷彿脖頸上懸著已久的鍘刀終於落下,她再也不必提心吊膽。
“你可有什麼想要辯解的?”裴長淵望著她,想起了當初母後將她賞給自己的時候,不知母後在天有靈,是否會後悔。
李昭訓再度跪地,沒有任何辯解,“妾身有罪,甘願領罰。”
裴長淵靠坐在圈椅上,“理由?”
“妾身擔憂明良娣生下皇嗣,會奪走殿下對大郡主的關愛,因此豬油蒙了心,不敢喊冤,罪該萬死!”李昭訓沒有絲毫的猶豫,宛如這句話已經在心裡醞釀過千百回,就等著太子來問。
裴長淵再問:“是否有她人指使?”
這一回,李昭訓沒有剛才回的那麼快。
有啊,有的,她都是聽了太子妃的吩咐!
她多麼想說出來,可當她攥緊手,摸到了掌心的長命鎖,她就像是被長命鎖鋒利的邊緣割掉了舌頭,什麼都說不出來。
“無人指使。”沉默半晌後,李昭訓垂頭,閉上眼。
裴長淵深邃的眸子盯著她,嗓音冷沉,“你可想好了,謀害皇嗣是死罪。”
即便是站在一旁的馮忠,瞧見李昭訓這副樣子,都不信沒人指使。
太子在給她機會,可李昭訓不敢賭。
她咬緊了牙關,說:“此事是妾身一人所為,並無人指使!”
裴長淵給了她最後一次機會,“你是大郡主的生母,你知道自己犯了死罪,對大郡主來說要背負多少閑言碎語嗎?”
李昭訓雙眼淌下淚來,連連磕頭,“求殿下降罪,但切勿牽連大郡主,大郡主尚年幼,妾身死不足惜。”
這便是還不肯招了,那裴長淵也沒這麼多閑工夫和她廢話,“馮忠,將李昭訓帶回去,暫時禁足,不得外出。”
“是,奴婢遵命。”馮忠走到李昭訓跟前,“李昭訓,請吧。”
李昭訓又給太子磕了個頭,“求殿下憐惜大郡主!”
明思在坐月子,用膳都是端到寢屋內用,在床榻旁擺張桌子,用過膳再搬下去。
本也不必這般麻煩,弄個案幾擱在床上便是,但太子要與她一塊用膳,案幾便不大夠用。
明思喝著烏雞湯,對於李昭訓不肯指認太子妃一事並不意外。
太子妃現下瞧著是被太子厭棄了,可大郡主還養在她膝下,即便太子將大郡主挪出來,但太子妃是東宮妃嬪之首,背後還有信陽侯,想弄死一個幾歲的孩子,也並不難。
李昭訓其實就是不敢賭,哪怕有一絲的可能會危害到大郡主,都不敢去賭。
為母則剛。
既然李昭訓不認,明思也懶得拿沒證據的事去指認太子妃,幹脆說起別的。
“家父的死,真的是意外嗎?”她早就想問了,可是一直尋不到合適的機會。
裴長淵為她挑魚刺的手頓了頓,“我還在查,是我對不住你,早就答應過你,會保住平南公。”
明思嚥下最後一口烏雞湯,搖了搖頭,“南疆太遠了,鞭長莫及,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別人想害父親,總會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