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我父親給我母親的聘禮是從公中出的,我外祖把聘禮原樣添進了嫁妝中,那聘禮單子總有吧?”
沒想到明思還有後手,邱嬤嬤一口氣憋在喉嚨裡,愣了片刻才吐出一句錯漏百出的話:“大小姐在西北不知道,之前咱們家裡遭賊,從前的賬冊都被偷了。”
明思點點頭,“這樣啊。”
邱嬤嬤見明思信了的樣子,繼續說:“可不是嘛,十幾年前的賬冊都找不著了。”
未免明思還要什麼賬冊,邱嬤嬤幹脆斷了她的後路。
“我母親的嫁妝單子被火燒了,我父親的聘禮賬冊被人偷了,”明思皮笑肉不笑地盯著邱嬤嬤,“那我父親襲爵後宮裡歷年的賞賜單子呢?”
一句接著一句,邱嬤嬤傻眼了,攥著手半天說不出話來,“這、這奴婢也不清楚。”
“不會也被賊子偷了吧?”明思把碗擱在桌上,碗碟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響,語氣緊跟著冷厲起來,“看來我得去敲登聞鼓請罪,免得將來皇上怪罪治家無方,堂堂國公府還能被賊子偷得一幹二淨,連賞賜單子都保不住!”
“大小姐。”邱嬤嬤聽見登聞鼓‘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臉上青白交加,“當、當然沒有被偷,奴婢、奴婢……”
禦賜之物既是天恩也是家族的榮耀,每一件都會登記在冊,並且將冊子好生保管,一代一代地傳下去。
邱嬤嬤哪敢說這東西不見了,傳出去落得個‘不敬尊上’的罪名,幾個腦袋也不夠砍啊!
“沒有被偷就最好了,”明思睨著跪在地上的邱嬤嬤,“一個時辰內沒瞧見賞賜單子,我就去敲登聞鼓,反正我明思丟的臉已經夠多了,不差這一樁。”
沒了用早膳的胃口,明思站了起來,“銀燭,回屋。”
“姑娘慢點。”銀燭扶著明思,嘴角忍不住上揚,走出花廳才說,“姑娘真厲害,那老虔婆嚇得額頭冒汗了。”
“昔日就是對他們太好了,把我當成一隻溫順的貍奴。”
明思在西北長大,經歷過戰場狼煙,見過殺人也殺過人,能被長房擺一道不過是念及血脈相連,從不對親人設防。
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卻被親人狠狠從後背刺了一刀,這無用的血脈,是時候斬斷了。
明思發作了一通,不到半個時辰,賬房管家就把賞賜單子原模原樣地送到了東苑。
父親襲爵也有十餘年,賬冊厚得很,明思坐下來翻了一會,自從父親戍守西北後,恩賞一年比一年多。
明靜芙口口聲聲平南公府的爵位是世襲,可若沒有父親在西北戍衛的功勞,憑大伯父的五品官,宮裡頭會逢年過節的賞下恩典嗎?多少世襲的爵府都已逐漸沒落,空有個殼子。
銀燭站在一旁瞧了幾眼,“每年宮裡賞下這麼多宮緞,送去西北的還不足三分之一,還有好些皇後娘娘賞的頭面姑娘都沒見過。”
食物酒水便罷了,可綢緞、頭面、器物哪個不能往西北送?偏生霸佔著全歸了長房。
明思沉著眸,“這些年確實是讓長房吃撐了。”
幾本厚厚的賬冊把明思看的頭暈眼花,看到午後也沒看完,但心裡已經有了底,這其中的賞賜,有大半她是沒見過也沒聽過的,甚至這三年她在京城,長房還能瞞報宮裡的賞賜,說給她聽的和賬冊完全對不上。
不怪人家把她當傻子,她是真蠢。
西北苦寒,父親常把皇上的賞賜分給軍中將士,他們的吃穿用度也沒比百姓好上多少,每逢秋季,母親還會和府裡的丫鬟婆子一起為將士縫制冬衣,常教導她奉行節儉。
可長房倒好,沾著父親從戰場上浴血拼殺得來的光,個個養得膘肥體壯,最後還想霸佔整個明家,連幼弟的性命都不顧。
長房這般行徑,明思不得不多想,父親出事,是否有長房的手筆呢?
“姑娘?姑娘?”銀燭抬手在明思跟前晃了晃。
明思回過神,暫時壓下心裡的思緒,問:“怎麼了?”
銀燭指了指門外,“老夫人院裡來人,說是信陽侯夫人帶著孫三公子來了,請您過去。”
“據說是來提親的,”銀燭壓低了聲音,不滿道:“信陽侯府到底懂不懂規矩,哪有人下午來提親。”
明思放下賬冊,揉了揉痠痛的雙眼,語氣篤定:“不是來提親。”
“啊?那您還去嗎?”銀燭不解。
“去啊,讓人打熱水來,我要梳妝,”明思起身把賬冊收好,“先讓他們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