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認認真真仔仔細細:“蒼鷹本就應該飛在天上的,小小的繩子自然困不住它!”
“……”林扶風仍是以無言回應,只是,遮蔽的那陰霾,驅散了些許。
他默默注視著天上掙脫繩子限制的風箏,看它出入於雲海,被夜色遮蓋,又在下一瞬從濃雲中飛旋而出,翅身映著月色,扶風而上,於蒼穹間遨遊。
他瞧著風箏,雲棲瞧著他,心中興奮不已。
她現在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在林扶風面前猛猛誇的機會,按林扶風如今對她的態度,雖說多半時候還是不太願意搭理她的,即便搭理,態度也不咋樣。
但伸手不打笑臉人,好歹不會對她惡言相向。按照這個架勢,但凡中間不出現啥大意外,約莫著等到他集齊魂魄後,好感也能刷個七七八八,至少在他黑化之時還能說上幾句話。
雲棲越想越幸福,眼前已經浮現出林扶風在不久的日後被她拿下的情景了,看著那慣常冷漠暴躁的病嬌美少年乖乖巧巧於她身側,對她言聽計從,越想越美好,忽覺身邊有些發冷,攏緊了林扶風披在她身上的外袍,左顧右眄,也沒見起了大風,瞧著周圍人也沒什麼異樣,正有些生疑,老覺脊背生寒,梗著頭往後一瞧。
一襲白衣的青年於其後,似冷鶴立於無人山間,渾身一股冷冽詭譎氣。
雲棲瞧見,旁邊有幾個姑娘一眼便注意到了他,竊竊私語後,幾名姑娘結伴上前,羞答答往他懷裡塞了個花團。
顧懷安面容緩和了些許,溫言同那幾位姑娘說了些什麼,那些姑娘也未氣惱,拿著花團離開了。
就是走得時候好像往她這頭瞧了眼。
雲棲老覺得有些心虛,又不知這心虛從何而來,抑制住心頭怪異之感,蹦蹦噠噠到顧懷安身前來:“顧師兄!你的酒何時醒了?”
眼前的男子眉眼如畫,黑瞳如一汪深潭,映著孤月慘淡冥光,自他眼眸中透出股冷意來,可那凓寒之感轉瞬即逝,餘寒吹散,帶入一陣春意。
他微微笑道:“有些時候了,等了許久不見小棲來,怕小棲同扶風走散,因得也出來尋了半晌,不想你們在此處。”
雲棲更加心虛了。
顧師兄酒剛醒,等她半天,還因為擔心師弟師妹就出來尋,若是他們老老實實乖乖巧巧找到了就回去就罷了,居然還出來放風箏,白白叫顧師兄擔憂許久。
真真是她不是!
雲棲低著頭認錯:“是我的錯顧師兄,找到林師兄後沒有立刻回去,叫你出來尋了這麼久。”
說罷,又有些岔開話題要討好似的,仰起頭來,睜著大眼睛可憐兮兮:“你現在感覺如何?醒酒湯有沒有喝?頭暈不暈?要不要回去歇息?”
“無妨。”顧懷安溫和回應,看著並無絲毫不耐,看著她身後的林扶風蹙眉:“你受傷了?”
“方才上了藥,無礙。”林扶風道,“……我愈發壓制不住了。”
顧懷安面容難掩擔憂,略嘆後寬慰:“耽誤不了了,現在便出發。”
八街九陌間閭閻撲地,九衢三市一片軟紅香土,走了沒多久,眼看前邊圍著烏壓壓一群人,不知在湊什麼熱鬧。
雲棲本著能湊就湊的道理,老遠踮著腳往裡看,奈何人群被堵得可謂水洩不通,只餘間隙窺得火光點點鼓聲陣陣,又思及林扶風之事不容拖沓,裝作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走得老老實實,就是眼睛不由自主往那瞥。
“小棲想去看?”顧懷安微笑問道,雲棲猛猛點頭,又忙搖頭:“沒有沒有,不看也行!”
顧懷安問:“扶風?”
林扶風神色淡淡:“隨意。”
“一眼就回來!”得了林扶風回答,雲棲負擔少了許多,樂呵呵從人群中鑽縫而入,鑽了半天,總算鑽到了最前頭。
裡頭有十幾人在跳舞,姿勢甚是怪異,臉蓋烏青獠牙猙獰面具,頭戴赤幘,身著朱裳綠韝,雲棲覺得,比起舞蹈,更像是一種祭祀,有種呼星斥鬼之感。
“儺戲。”顧懷安不知何時至她身側,溫言解釋,“小棲看,他們的儺面各不相同,代表角色也不同。是為了驅除邪祟、調四時陰陽。”
鑼鼓滔天,懸火延起玄顏烝,雲棲晃得有些眼暈,脖頸間忽然又有些癢,好似誰蹭上了一般,心中慌張,往後退了步,又不慎踩到個硬物,聽得身後林扶風道:“……我的腳。”
雲棲:……
原來蹭她的是他冪籬上垂下的長紗。
“我不知道林師兄在我身後……”雲棲小聲道歉,往顧懷安身邊擠了些許,給林扶風留出個位置來。
侲子們向地一擲,火光四起,爚熲如炬,一圈烈焰霎時環繞,好似龍蛇舞,周遭眾人無聲喝彩。刺目烈焰灼熱bi人,視線因此虛晃,師刀嘩嘩,牛角齊鳴,刀斧劃破夜色,帶動風聲嗚嗚,除此,幾乎聽不得其他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