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法眼是在五湖四海茶樓找到於允文的,那時候他剛從隔壁的鋪子裡出來沒多久。
隔壁鋪子的老闆姓韓,是安國公的堂弟。
韓老闆今年三十三歲,不喜文不喜武不喜歡當官,年輕時喜歡招貓逗狗、沾花惹草尋開心。年紀大了不太喜歡滿街的亂躥了,就向他堂兄借錢,在杭州城裡置辦了個鋪子,賣胭脂水粉,珠釵首飾,成衣布匹這些姑娘們喜歡的東西。
借錢只是好聽的說法,那是有借無還的。
安國公家錢多,也不在乎。反正,他以前也是隔三岔五的借。
從他的鋪子開那一天起,安國公就猜測著,他什麼時候會關門。畢竟他之前無論做什麼,都是一陣兒的熱度。豈料,他這一開就是四五年,而且自開鋪子以後,再沒去安國公府上要過錢。
韓老闆做這個生意,才發現以前的二三十年,都是白活了。
原來賺錢比花錢更愉快。
尤其是近大半年,銀子嘩嘩的入口袋。
他做的是姑娘家的生意啊,隔壁就是學子云集的五湖四海茶樓。
進京趕考不是誰想考就考的,如果這麼容易,於允文也不會頂別人的名字了。
無論年齡大小都可以參加考試的是童生試的縣試,縣試錄取後,再府試;府試錄取後再院試。三個階段都順利透過的叫秀才。童生試每三年舉行兩次。
由秀才參加的考試叫鄉試,考中的叫舉人。考上舉人的,就被老百姓尊稱為老爺了。沒有門路的舉人雖然不一定能做官,但可以免田稅。總之,即便是無官又無錢,比普通老百姓的身份高很多。鄉試是每三年舉行一次。
由舉人參加的叫會試,就是於允文想參加,而沒有參加得了的考試。
兩層高的茶樓裡住的全都是舉子,青年才俊吶,說不定有更上一層樓考中進士,登紫辰殿面聖的。
姑娘們沒事就喜歡在茶樓門口晃悠,盼著邂逅一段好姻緣。
晃悠的多了,會不好意思的嘛。若是去隔壁鋪子裡轉一圈,就顯得很自然了。
只要有人來,就可能買。尤其是沁園春的姑娘們,那是大方的很,每次來必買。這就是韓老闆近大半年生意火爆的原因。
每天有姑娘們主動上門搭訕,又賺錢。遇著順眼的逗笑幾句,優惠一兩三貫的,惹得姑娘樂呵呵的,笑臉燦爛。韓老闆覺得皇帝的差事都沒他的好。
你現在跟他談,讓他轉鋪子?
宮七想接他的鋪子,一是因為茶樓的地方有些小,想擴建;二是宮七覺得茶樓附近姑娘來姑娘去的,有些礙眼。
巧舌如簧的宮七,聰明靈秀的宮七,跟他磨了近三個月,價格翻了兩倍,對方仍沒有絲毫動搖之意。
能否如願就看於允文的了。
宮七看到他從隔壁鋪子裡回來,就迎上去急急地問:“怎麼樣?你跟他怎麼說的?有眉目嗎?”
於允文端起茶盞喝了幾口水,潤了潤嗓子說:“今日是跟他閒聊,沒說鋪子的事。這兩天,讓我想想辦法。轉肯定是能讓他轉的,就看價格如何了。”
宮七滿臉喜色地執起茶壺給於允文添了茶,“平價我是說著玩兒的,只要他肯轉,價格好說。”
就在這時候,劉法眼進了茶樓。
劉法眼看到於允文,裝著偶遇的樣子跟他打招呼。然後就非讓他請自己吃飯,說是沒做他家的先生,他很傷心,需要對方寬慰。
於允文是府衙內的一個戶房主事,從六品。
劉法眼是刑部侍郎,正三品。
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們中間隔著七級。
七級下面的小官,請上級吃飯,對普通的官員來講,那是花錢都買不來的機會。
於情於理,論私交或是公事,於允文都非常的樂意。
二人下午還要當值,有菜無酒,以茶代酒。喝得不亦樂乎。
日常生活中,於允文不是個多話的人。這次也一樣。基本都是劉法眼在說,給於允文介紹杭州的風土人情啥的,話趕話的聊到了林侍郎。說林侍郎不是杭州人,是個言而無信的王八龜死無賴,借他三萬兩銀子,遲遲不肯還。
劉法眼是個爽利人,最不喜繞圈子了。可是,向比他低七級的下官請教問題,也太沒面子了些,何況自己又比他大兩歲。
所以,若是有人說話得罪了你,他說我說話就這樣,直性子。別理他。直的性子,那要看對誰。若是有心的對待某一個人,再直的性子,都會拐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