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晨?”時弋倏地轉過身,眼裡盛滿了亮,“她肯定知道些什麼的,我們趕緊回所裡,問個明白。”
季松明將手按上時弋的肩膀,“這事我已經告知了所長,他也上報給了分局,不知道後頭的安排會是怎樣,不過咱先做好眼前事,那個目擊者等會也上去把他帶下來。”
時弋點頭“嗯”了聲,“我現在就去。”說完轉身就爬上了臺階。
“不走電梯?”季松明看不懂現在的年輕人,體力簡直是瞎揮霍,算了,人家有揮霍的資本,顧不著。
“師父,”時弋從上頭的圍欄望下來,又恢複了以往那副沒皮沒臉,“區區十二樓,不在話下。”
師父在,底氣在。季松明讀懂了時弋此時眼神裡的表達。他在接到時弋電話後就第一時間趕到了醫院,當時丁宛桑已經被送進了搶救室,而時弋只是坐在椅子上發愣。
他從謝詩雨的口中才知道丁宛桑幾乎是擦著鼻尖墜落在時弋眼前,以他對時弋的瞭解,悶聲不發一言是反常態,應當是心理上遭受了重大沖擊。
可只要是有心的人,就難以避免這場震動。
“你厲害。”他一字一句,揮了揮手,轉身出了安全通道。
時弋後知後覺,他邊走邊掏出了手機,彈窗新聞已經迫不及待,宣告一個名字與事件的急速發酵。他點開一個社交媒體平臺,發現網紅藍色宛桑墜樓話題已經沖至熱搜第一位,瞥見第二位則是木可影視買下大熱小說ip。
他點開詳情頁面,甚至在媒體發布的影片裡,發現了自己身著警服的身影。
如果此刻讓他回憶,只有一件事是如此鮮明,那就是他無能為力到,連一個“別”字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他按滅了螢幕,抬頭看見7的標誌,剛轉過身,一個穿著病號服、頭上帶著鴨舌帽的男人,赫然坐在最上頭一級階梯上。
時弋其實可以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但是那抹藍色揮之不去,因而時弋在時間之外,莫名也想在此刻抓住點什麼。
他不想探究池漵因為怎樣莫名其妙的理由,出現在不合時宜的場合。
雖然他們面對面看向彼此的時候,一浪接一浪的陌生感壓得時弋喘息失序,雖然從那張口中冰冷吐露過“我們不熟”四個字,時弋還是毫無掩藏地問出了口,“你好點了嗎?”
“這話不是該我問你嗎?”池漵扶牆站起了身,他有點頭暈。
時弋下意識就伸出了手,可池漵只看了眼,便自己退到了玻璃窗邊。
他看著時弋收回了手,又往上走了一階,可他們之間仍有很遠的距離。
“那個女孩怎麼樣,栗子好像很喜歡她。”池漵望向窗外,見飄起了雨。
時弋腳蹭著臺階,“要做最壞的打算。”他從前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擅長言語的省略。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時弋又重複了一遍,這次卻加上了那個他很久沒有叫出口且叫完整的名字,“池漵,你好點了嗎?”
也許是外頭紛亂的雨會攪得人心頭淆亂,池漵的視線從窗戶移開,見時弋目光直接、問得認真,因而他也不屑閃躲、回答得明確,“不好。”
時弋不算滿意這個回答,可他在期待什麼回答呢,並不一定得是敷衍的“好”,也許是想聽見關於燒退沒退、咳嗽不咳嗽、病房的床硬不硬、醫院的夥食好不好,瑣碎的、具體的、有溫度的,而不是躲藏在“不好”兩個字下頭的生疏與距離。
時弋果然是生了一點奢望。早知道不問了。
因而他也同人較上了勁,“那我也不好。”
你不好,我也不好,大家旗鼓相當。
可時弋的腦子好使,轉瞬又回過了彎,我的不好與他無關,他的不好卻是因我而起。
他就沒法將那個“不好”避之不顧,“如果是因為昨夜那場雨,那實在對不住。”
他想想自己真是有點卑鄙,還加了頗具僥幸意味的“如果”。
“希望你早日康複。”時弋又加上一句,當面的祝願。
他不知道池漵有沒有看穿自己的卑鄙,所以勾起嘴角笑得虛情假意。
可池漵點點頭,像是將這句道歉和祝福都欣然收了。
時弋不知道有沒有抓住想抓的東西,他不想再耽擱,“走了。”說完便要繼續往上走。
可當他跨上平臺,就被池漵攔了路。
“時警官,”池漵像是忘記溫習了社交尺度,湊到時弋耳邊,讓話輕而易舉撩進耳孔,“你有個只兌現了一半的承諾,如果你全數兌現,我就如你所願。”
時弋心頭警鈴大作,他們的記性都好得過分。
“你說過的,絕不會讓我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