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地
要承認嗎,臺風或是暴雨,它們打破平靜、創造失控、煽動無序,將人拖拽到更深重的混亂。
其實有點迷人。池漵欣慰,時弋與他不謀而合。
所以此刻,在掀動天地混沌的沙塵暴面前,池漵心甘情願歸屬為異類,跪在地上看得入神,直到被在旁搭戲的演員扯起胳膊,“愣著幹嘛,快找地方避避!”
大聲公的聲音適時響起,“請所有人迅速移動到避風處,不要隨意走動,等待沙塵暴離開......”
池漵這才擺脫這場風暴的攝神取念,剛站起身,就見栗子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將口罩和護目鏡不由分說地呼他臉上,“房車開過來了,不在這吃土了,快走快走!”
兩分鐘後車門關上,世界陡然恢複清靜,只是車身輕微幅度的晃動,提醒著外面真實世界的喧嚷。
池漵用濕巾將裸露的面板都擦了,帶走了頑固的塵和沙。他的面板和十幾天前相比,黑了也糙了,在紫外線和風沙面前,他抗衡不了,何況現階段角色需要,他也無需抗衡。
訊號很差,偶爾失聯,他有兩天沒跟時弋聯絡了,當然和訊號無關,主要還是忙著拍戲,偶爾空下來,時間又對不到一塊去,留言有一搭沒一搭耗人,他想和時弋通電話。
他之所以放棄影片這個選項,哎呀他有點包袱的,現在灰頭土臉且頹唐的形象,萬一遭人嫌棄這麼辦。
今天2月10號,春節假期已經過去,時弋休上假了沒有,回從島了嗎,黎女士因為時弋上回的檢查報告當面教訓人了沒有,他有太多問題了。
“篤篤——”
一旁呆坐的栗子聞聲噌得站起身,幾乎算喊:“有人來了!”
這反應大得嚇人,可池漵見怪不怪,往唇上塗了點潤唇膏,“也許是有的人做了虧心事,所......”
風沙和肖叢青一同湧進來。
肖叢青關上門,從傻站著的栗子旁邊擠進來,“栗子你咋面如土色,還沒到末日呢,放心啊,我剛才聽當地人說,這波沙塵暴今天夜裡就能結束。”
她眼下的腿腳算不上多利索,但是應對角色綽綽有餘。原來她是沒機會參與《赤地》的,演員早就定好了,誰知道那個女演員在三千多的海拔面前,身體露了怯,高原反應劇烈,不得已放棄角色,就讓她撿了個漏。
當然要試戲的,好幾個女演員都是連夜飛過來的,最終只有她不必白跑一趟,直接進了組。性侵風波未平,網路上曾沸沸揚揚,這個圈子裡也是人盡皆知,馬不停蹄進組,合適麼?
就是得讓這些王八蛋看看,老孃不是好欺負的,這是肖叢青的原話。
“這幾天怎麼樣?”池漵翻開劇本,那頁他停留過無數遍,右上角折了一個小角,可以一下就翻到,而小角下頭是被水暈開的紅筆字,可其實已經看不清了,因為時弋某天心血來潮,用紅筆重新寫了,清晰無比。
他的手又撫過劇本側邊的褶皺,都是時弋的傑作。
“你罩著我,沒有有色眼鏡,”肖叢青大喇喇往椅子上一坐,“有我也一腳都給踩碎了。”
“厲姐前兩天發給我的那個本子,我一直想找時間和你聊聊,終於讓我逮著空了,千載難逢。”
五分鐘,十分鐘,二十分鐘......栗子總算明白了度日如年的奧義。
她看著正事聊完後自在嚼餅幹的肖叢青,終於忍不住要下逐客令,“叢青姐,你不回去休息休息嗎,睡個美容覺什麼的,千載難逢啊!”她故意借用了這個成語。
肖叢青停住動作,目光將栗子審視了一遭,品出逐客的意味來,的確,池漵不愛熱鬧,不喜歡人打擾。
“有道理有道理,我回了。”臨走前又捎上了兩包餅幹。
外頭的風暴依然,栗子在門口看了好幾眼才重返車內,門剛關上,池漵就出了聲,“我看你如坐針氈的,什麼事?”
栗子也不敢坐了,小步挪到池漵跟前,真的就差撲通一聲跪地,“我招,我都從實招來。”
在抽幹了空氣一般的死寂裡,栗子先是悔,再是恨,下次這種事不要找她了,她不要做任何人的愛情保安!不對,做也可以,得是另外的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