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療
坦率得讓人害怕。
時弋對於他的最新評價,說實話池漵挺高興的。展露的不再是含混不清、曖昧不明,很笨拙、很赤裸,他確信時弋不會無動於衷。
人對新鮮的東西産生好奇在所難免,時弋應當也無法免俗,更何況是這個負有“一顆梧桐腦袋、一副石頭心腸”惡名的冷心冷面之人,破天荒要剖心示眾。
噴濺的鮮血時弋應當不會躲開,而對於這顆滾燙的、跳動的心髒,時弋會先評一句模樣醜,接著問始終這樣熱嗎,還能跳多久,這麼小裡頭能藏多少東西呢。
池漵或許可以優先辯解,我無意示眾,我只剖給你一個人看的。
可這句話份量太重,也許混跡人群,時弋的目光才能更從容,才能全然施展好奇心。
那他自己呢,剖心示人會痛徹骨髓、羞憤難堪嗎。會,可沒關系。從以前到現在,數不清的裂口和破洞,他用不合適的針線,一個接一個生硬地縫補著,可他沒等來傷口癒合、疤痕消散,細線勉力拉扯,助長了傷口的猙獰,而且他太粗心了,有時候連針都遺落。
並非不可救療,他現在懂了,要剪斷錯雜的舊線,要讓傷口全然裸露,再平心靜氣地縫補,才有重新長好的可能。
這個過程應當很漫長,需要很多勇氣、很多耐心。
比如現在,這個灰沉沉的秘密,他所期望的傾吐物件,顯然沒有聆聽的心情。
隨後的一個電話,更是將零星的可能性都粉碎。
“什麼,你失手把人推下樓梯了?”時弋將手機拿開,確認來電人真的不是倪柯柯,他一把抓起外套,“是去的人民醫院嗎,你先帶他過去掛急診。”
“要不要對他負責一輩子,這事我可不知道。”時弋向池漵遞了個“我先走了”的口型,便推門出去了。
池漵的視線還未從已經關嚴實的門上收回,門就又被推開,不是服務員,時弋只露了個頭。
“雪天路很滑,你車開慢點。”
因為這好像是個不太平的雪夜。
池漵以為時弋說完就會轉身,自己不需要對這句話作出及時反應的,可時弋一反常態、不依不饒,“聽見了嗎?”
池漵站起身,要走到時弋面前,來展示這個回答的鄭重,“嗯,我知道了,會開慢點,我到家還會給你報平安,資訊、照片和電話,你覺得哪個好?”
“這倒不必,再見。”時弋在池漵一本正經的目光裡關上了門。
可池漵很不聽話,他把不必曲解成不必三選一,他資訊發了,照片也沒漏掉。
在報平安之前,他先分享的是一個只有巴掌大的雪人,立在滑梯的尾巴。
【我決定還是接受你的建議】
【可它和你一樣,都說不想聽】
他預想時弋也許會反駁雪人哪裡有嘴巴可以說話,所以特地從家裡帶了軟糖過來,他奢望滴水不漏。
至於報平安的部分,他承認撒謊不是什麼優良品質,所以只發了已經到家,沒有一路順利、無驚無險之類的贅述。
因為不是事實,那輛半小時前停在地庫的車,車頭左側布滿醜陋的刮痕,是他在隧道裡被後方的車囂張剮蹭的。
在刮痕之外他還收到資訊和照片,和自己的把戲異曲同工。
【這是我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