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話都很好聽,讓我不信服都不行。”池漵將擰了蓋的水遞過去,時弋接過,誇了一句“及時雨”。
“我覺得我的提議還不錯,你覺得怎麼樣?”
池漵搖了搖頭,“可這個最壞,看見你,聽見你,甚至能擁抱你,一點也不利於愛情的斬草除根,將它置之死地。”
時弋一時不知要如何回應,只能抱著瓶子呆呆地點了頭,過了會,“你說的有道理,那我們不做普通朋友,偶爾的問候也不要。”
“但聯系方式可以不刪吧,我好友列表裡也有好多僵屍人呢。”時弋又試探性地問道。
“可以。”池漵看了眼時間,按滅了燈,“還有一個多小時,再睡會。”
兩分鐘後,蒙在時弋頭上的衣服滑下,所以聲音能夠無比清晰,“池漵,你的手給我吧,你的手很涼。”
他說話的時候已經縱容手從外套裡鑽了出去,隨後輕而易舉地找到,再不遺餘力地握緊。
硬漢時弋登頂之後,怎麼也不會想到會被包成狼外婆。
登山之前,時弋對池漵說披著薄毯上山的言論嗤之以鼻,說那多影響形象啊,並且強行讓池漵套了外套,說還要路演見影迷不能受了涼。他自己呢,說這點溫度不足為懼,抱著池漵後備箱又翻出的一個薄圍巾就上山了。
淩晨山頂冷風會擊破時弋的大言不慚,他爬得滿身是汗,到了山頂被風一吹,只恨不能立刻厚臉皮鑽進別人的帳篷。
還好黑燈瞎火裡,池漵制止了一個男大學生拆毯子的行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你們抱著就能取暖了,毯子讓給我吧。
男大學生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女友,深以為然,並且折服於鈔能力,將三十元網購的毯子以三百元賣給了不知名的冤大頭。
所以時弋圍巾圍了,毯子裹了,人也活了。
他自認混跡於大學生隊伍毫無破綻,並且池漵帽子口罩齊備,外套豎領還遮到了下巴,便拖著人往觀景臺中間位置去。
路過搭帳篷的,要停下問句過夜冷不冷,聽見別人討論山下有家好吃的早餐店,也邁不動步子。
最後停留在關於野豬出沒的“討論室”,他聽了半晌,便轉過頭去和池漵說話,“我就說聽見了樹叢裡窸窸窣窣的聲音,你留意到了嗎?”
“我沒在意。”池漵猛得被後面的人撞了下,沖力讓他撞到了旁邊時弋的腦袋。
“你伺機報複是吧,”時弋揉了揉腦門,“有沒有零傷害值的手段。”
“報複就是為了傷害,”池漵將撞歪的帽子扶正,拉著時弋往人少的地方去,“恨或怨一個人,和愛一個人耗費的心力不相上下,我心力很有限的。”
“心靈大師。”時弋發現了一處避風的好地方,先在木凳上坐了,他還把毯子散開,往池漵那邊擠了擠,罩得兩人只露了小半邊的臉。
“這樣沒人認得出你吧。”時弋胸有成竹。
“先不論這個毯子的花色高調與否,可你越遮,別人越要往這邊看。”池漵只嘴上反駁,沒見動作。
“風太大,刮壞了腦袋。”時弋將毯子收了,又往旁邊挪了挪,小聲嘀咕著“我還不是怕你冷”。
“我大學時候也來看過日出,那時候三點就被舍友從床上薅起來了,雖然早起很痛苦,但是摸黑說說笑笑一路,最後再看見太陽升起,還是很快樂的。”
“我今天也是和以前一樣,很單純的快樂,沒有那麼多想法的牽絆,你呢?”
他看著池漵點了頭,又接著道:“我最近會掉頭發,昨天聽大壯說,再過幾年,頭發和肌肉都是稀有品,我想起我們所裡的前輩,”他嘆了口氣,將毯子從頭上拿下,上半身往池漵靠了過去,“能看見我岌岌可危的頭發和憂心忡忡的臉嗎?”
池漵卻伸手摸了摸時弋的頭發,手又下滑撫上眼角,時弋嚇得忙坐正身體,左右張望了下,“幸好沒人,怪我怪我。”
他們之後都沒再說話,二十分鐘後時弋摺好毯子,出去溜了一圈,回來就十萬火急通報上了,“那邊的人快擠滿了!”
最後他們還是成功地在欄杆邊佔得一席之地,只是最邊角,但是很合心意,很沒有存在感。
“現在一點都不冷了。”時弋說著將圍巾也解了,帶上口罩,順手將池漵的拉鏈也拉下半截。
“日出前的藍調時刻也很美。”池漵可能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的聲音是那麼輕盈,和平時都不像了,慢悠悠地飄至時弋的耳邊。
時弋只是轉過臉去,用笑眼作了回應。
可他今天奇怪,聽別人閑扯他會笑,風吹迷了眼睛他會笑,連沒有一絲動靜的沉默裡,他也會笑。
而且這笑會傳染,他們總忍不住要對視,就會發現彼此的笑意一次比一次深。
最後太陽完全升起的時候,時弋已經笑出了眼淚。他在一片嘈雜裡湊近池漵的耳朵,“雖然很俗套,但是希望你能快樂,永遠快樂!”
還有對不起啦,沒法跟你一起寫出童話故事。
一場漫長的、不知盡頭的的告別,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