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慄香
“子仁。”
聽到熟悉的聲音,杜子仁抽了抽嘴角,卻沒答話。
“子仁?”
“杜康?”
“康康?”
“小康康?”
“叫魂呢?”杜子仁有些無奈地看著有凳子不做非得在他身邊轉圈圈的塗蘇:“說吧,什麼事?”
“這不是聽我侄兒說,你跟那個洋人的關系……恩……就是那方面的……”塗蘇笑得有些不懷好意:“你是不是這方面有什麼隱疾啊,還是說不會?你不會我可以教你嘛,親身經歷,絕對比畫本子上靠譜,定能叫你一展雄風。”
“是不是最近青丘有人管,你太閑了些。”
“說說嘛,咱們這關系,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我是做過皇帝的人,連兒子都有過,你怎麼會覺得我對這樣的事一竅不通。我就是生前做夠了,死後沒什麼興致了,他倒是像憋了很久無處發洩是的,我們各取所需,不是挺好。”杜子仁嘆了口氣:“你怎麼和灼華似的,淨留意這些有的沒的。”
“嘖,我還當你愛上了那個洋人,所以甘願為下。”塗蘇一副失了性質的樣子,晃晃悠悠的坐到對面:“畢竟你似乎沒那麼想家了,我還以為你有家了。”
“想說什麼就直說,還兜那麼大個圈子。”杜子仁有些嫌棄地看著塗蘇,沉默了一會,隨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幾千年來,我一直想回去,可始終沒能如願,直到近些日子我才幡然醒悟,我已經沒有家了,我從來不屬於桃花源,我只不過是一個被收留,長大後便離開的過客,你是妖,聞松是琴,你們更屬於那兒,不過你們在一起其實就是家,我所歸屬的地方,從沒有我的家,原來我從來都是孑然一身的。”
“灼華,文是非,不算你的家人?”塗蘇一邊說著,一邊打了個響指,很快,紙人姑娘便端了茶來。
“你覺得是嗎?你可以對聞鬆放下戒備,毫無保留,你們可以相互依靠,你我相識已久,你見到過誰與我是這樣的關系嗎?說是說灼華還沾點邊,文是非確實毫無關系,他是我的債,你會把債主當做親人嗎?”
“那你還想回去嗎?”
“回不去了。”杜子仁頓了頓:“或者說無處可去。所以想著也是無用,不如把該做的做好。”
“這兒都這副樣子了,咱們還有什麼能做得。”塗蘇笑著搖了搖頭:“所以說盛世信神,亂世信人。”
“這是……何意?”文是非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
“是非?”塗蘇愣了愣,隨後無所謂道:“盛世嘛,有人為己,有人為他人,也有人為國,不過無論是做些什麼,都求個好兆頭,寓意好些,做事也更有信心,畢竟成敗大多不會攸關生死,總有再來的機會,這也是像你們先生這樣的人能做的,給好人多一些好運,或者給壞人多一些厄運,雖有時有決定性的作用,不過起碼看起來無傷大雅,而且也是自己人的事。”
“那亂世呢?”
“杜康一個鮮明的例子擺在這兒,你還不明白嗎?”塗蘇一手撐著下巴,眯起眼睛看著文是非:“亂世啊,我們也不是救不了一些人,但我們能做的,太有限了,比如說屠殺中,有個孩子藏在了櫃子裡,所有人都難逃一死,但如果我們之中有誰發現了這些事,如果這家人積福積德的,也不是不能保下這個孩子,叫殺戮者不要去搜那個櫃子,可是你看,我們能救一個人,卻阻止不了屠殺,是不是,子仁?”
“而且我們未必能發現。”杜子仁肯定了塗蘇的說法。
“所以這時候,求神拜佛有什麼用呢?說來好笑,不止管不了,還處處受限。”塗蘇嘆了一口氣:“一個體系內的,不能偏頗,不好管,體系外的,又怕人家也打過來,還得堅持和平共處。你家先生都被當成和親公主嫁出去了,即便身在曹營心在漢,也是有心無力,你說他能管誰?”
“那天上的那些神仙呢?”文是非皺著眉頭:“先生管不了,難道天上的也管不了嗎?”
“……其實他們是否存在我也不清楚。”見塗蘇看向自己,杜子仁抿了抿唇:“我們之間從來都沒什麼交流,我只是盡好我的職責,沒管過其他的,若是真要論到底是有是無,我也不清楚,可能要問地府專門聯系的人吧。”
“竟還有你不知道的。”塗蘇顯然也有些意外:“應該是有的吧,不然天雷是怎麼回事,渡劫的時候差點被劈死。”
“所以說不清楚,父親沒說過,而且地府與天上的工作也沒有共通之處,即使有也是各管各的。”
“不過既然你們都有了,就當他們也有吧,反正也不是沒可能。”
“倒也不錯,拜誰都是一樣的。”
“先生,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可以預言到一切,是不是可以阻止這場戰爭,阻止這一切的戰爭,世界上需要一個先知。如果有先知,就可以和平的處理一切,先生就可以做這個先知……”文是非有些興奮,他還想繼續說些什麼,卻在看到杜子仁的表情的時候愣了一下,那不是一個嘲諷的表情,反倒是一副敬聽指教的樣子,他有些喪氣地垂下頭:“先生是在笑我異想天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