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田獵場,日下三千八百人,背弓懸劍,北戶三千二百人,負斧持矛,列陣對峙。
觀望臺人更多了,前兩日未至觀戰者亦紛紛前來,所有視線齊刷刷的聚焦場中,遠遠望去,兩軍陣容似乎沒什麼變化,但經過昨日,大家都知道,今天,他們必會傾盡全力最後一戰,看似波瀾不動的海面下不知怎樣暗濤洶湧。
戰鼓敲響,驚天動地,日下竟率先動了,賓士如雷,萬箭齊發,如狂風暴雨一般,席捲向北戶,盾牌屹立如山,彷彿火山爆發之前的等待,浴血堅守,身旁,不斷有人中箭倒下,皆視若無睹,惟凝望著漫空箭雨後,越來越近的日下軍。
六十丈,五十丈,北戶軍同時攥緊了手裡的長矛。
四十丈,日下後軍忽然一頓,箭仍疾,身已停,三十丈,中軍箭仍疾,身已停,前軍依舊前衝。
“三疊陣?!”共先斂容道。
“嗯!”力牧點頭,“原來日下是此對策!”
無論北戶如何攻擊,都不可能盡數覆蓋,再對日下造成太大的傷亡。
一聲怒吼,北戶軍奮矛迎面而上,三日來,他們一直在試圖衝近對方,此刻,他們終於等到了。
觀望臺眾人皆挺直了腰,戰鬥再一次出乎意料,擅長遠攻的日下與勇於近搏的的北戶,居然將近身拼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期待著,兩軍轟然相撞的那一刻。
應龍眉頭一皺,日下雖然破解了對方的飛矛,但明顯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
十五丈,動如脫兔,停駐數息的日下中軍開始向左,後軍開始向右,同時,前軍扔掉了手裡的大弓,抽出長劍,殺入了北戶軍,伏低縱高,旋舞如風。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數十顆頭顱滴溜溜地飛起,中後兩軍已從兩翼圍殺過來。
觀望臺瞠目結舌。
“我咄!”監兵不由攥緊了雙拳。
凡與日下對壘,無不會想拼命衝近,結果衝近後,才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得厲害。
日下軍身形飄忽,迅若雷霆,一片片冷森森的寒光雪亮奪目,在重重矛影間,劍似矯龍,進退自如,激起千條血線,曜閃萬道光華。
北戶敗,歷三日,日下以近兩千人的傷亡,贏得最後勝利。
觀望臺沉寂了片刻,震天喝彩,即使是觀戰的吳將,也不由點了點頭,面露讚歎。
五日後,日下再對孤竹,各三千人,一場而決。
日下依舊背弓懸劍,挺拔如槍,待孤竹出現在眾人視野,大家不禁眯了下眼睛,千面半人多高的長盾,凸刻獸首,四周光滑如鏡,映著燦爛刺目的陽光,明晃晃得炫亮。
其餘皆擎長戈,鉤如月,銳如鋒。
日下列半月陣,抱弓如日,箭若飛蝗,孤竹列方陣,持盾士卒在外,持戈士卒於內,千面長盾同時舉起,整齊劃一,從頭到腳,倏然隱身入陣,由上而下,遮擋得風雨不透。
盾牌覆蓋大地,一頭頭猙獰的獸首,滾動著暗青色的光澤,怒目獠牙,在漫天冰雹般的箭矢,槖槖接連不斷的震顫擊響聲中,巍然不動。
應龍俯瞰而望,想起狄霍所言,對抗日下最好的方法便是戰車長盾,而孤竹居然用長盾搭架了一輛堅不可摧的巨大戰車。
戰車開始踏踏前行,不疾不徐,穩若磐石,越來越近,箭雨漸止,日下軍再次扔掉了大弓,慢慢抽出了長劍,劍鋒前指。
兩軍轟然相撞,道道白芒凌厲,劍影如山,劈向面前重重盾牌,震耳欲聾,試圖衝破缺口,但曾經擋者披靡的長劍旋舞,今日無論劈砍撩刺,如何驍勇,卻僅僅在盾牌上劃出串串刺耳灼目的火花,難撼分毫。
一柄柄長戈自盾牌間,如條條瘋狂咬噬的毒蛇,閃電般標出,狠狠戳進日下軍的胸腹,鮮血崩湧。
一排排的日下軍栽倒塵埃,戰車碾壓而過,鐵盾噴濺染紅。
前赴後繼,劍仍落下,濃重的血腥味中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悲壯。
帝江再也忍不住,起身認輸,孤竹勝。
回到宿處,大家沒有一絲興奮孤竹的獲勝,倒對日下的落敗感到有些遺憾。
“日下既知不敵,本可以暫時後退,覷機再戰的!”狄霍道。
“倒是一群血性漢子!”監兵輕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