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數百丈的田獵場,旌旗怒卷,戰鼓如雷。
南面,高木為轅,懸掛著一個猙獰巨大的獸首,烏黑的血漬不知凝固了多少年,雙眼猶遺兇狠,俯瞰無垠。
田獵場外,一條寬闊平坦的長路漫無盡頭,戰車轔轔馬蕭蕭,金戈鐵戟弓在腰。
大道兩旁,搭建了近千頂營帳,延綿數里,以供出戰將士準備、休憩、療傷。田獵場其餘三面,層層環形土臺,仰首而望,已然坐滿了人,人頭攢湧。
大主覡倉頡未至,應龍四人與力牧牟夷共先等所有諸將坐於北,應龍四處打量,一眼瞥見南面人群中的鬱莟,正朝這邊望著,目光碰觸,急扭轉頭,面無表情,不禁暗暗好笑。
號角嗚嗚長鳴,犛纛擺動,日下北戶各兩千人魚貫而入,整軍列陣,日下軍排半月陣,形如彎月,月尖向前,再看北戶,觀望臺一片鬨然,應龍也覺滑稽,只見他們四五成群,七八一夥,散散落落,根本不像戰陣,雜亂無章。
“殺!”眾聲怒吼,北戶軍左手持盾,右手揮舞著各樣武器,嚎叫著,率先紛沓疾衝而來,腳步隆隆,大地震顫,日下軍沉腰屈步,彎弓搭箭,弦如霹靂,箭若飛蝗,雨點般傾瀉而下,將整個北戶軍籠罩其中,竟無一支箭偏遠其外。
“我咄,好箭法!”監兵讚歎道。連陵光也定睛望著。
北戶軍面無懼色,各自為群,狂奔著,力挽護盾,鋪天蓋地的箭矢深深楔入盾牌,橐橐聲接連不斷,身前身後,箭矢亦叢如蓬草,塵土激揚。
觀望臺一片安靜,應龍遠遠凝眸,一怔恍然,怪不得北戶這般散亂佈陣,可說深思熟慮,面對日下強勁的箭雨,恐怕只有如此,才能以最小的傷亡最快的速度衝近對方,日下軍惟腰懸長劍,明顯以遠射見長,一旦貼身,將會再無抵抗之力。
北戶壓迫如山,日下軍左臂沉穩似嶽,右臂迅捷絕倫,抽、搭、放,令人眼花繚亂,箭矢若狂風驟雨,隨著距離縮短,北戶軍紛紛栽倒,卻悍不畏死,如狼似虎,衝勢不衰,兩軍終於漸漸接近。
“完了!”力牧共先等諸將也看出來了,賈齊胡巢忍不住惋惜道。
三十丈,二十丈,十五丈,北戶軍殺意磅礴,嘶吼聲越來越高,響徹雲霄,越衝越快……
忽然,日下軍動了,倏分為二,靜若處子,動如脫兔,向北戶軍兩翼圍抄而去,整齊如一,疾如閃電,而箭矢竟毫不停歇,雷賓士射,寒光點點,居然比半月陣更密集了數倍,明顯此時方盡全力,北戶軍頭頂之上,漫空流星劃落。
猝不及防,北戶軍一時哪裡收得住足,僅僅驚惶四顧的瞬間,數百人血濺塵沙。
觀望臺許多人,包括賈齊胡巢,本以為日下將敗,臉上惋惜之情猶在,場上勝負已分,表情頓時精彩之極。
北戶軍僅剩六百餘人,日下軍無一損傷,團團包圍,箭鏃齊指,第一場,北戶慘敗。
回來的路上,眾人議論紛紛,大家對弓箭無疑非常的熟悉,但如日下這般淋漓盡致的揮灑,見所未見。
應龍問狄霍道:“你們和日下交戰多嗎?”
狄霍笑道:“有,但大規模的征戰極少!”
“你們有何對策?”
“戰車與長盾!”
共先道:“北戶多圍獸皮,雖然勇猛,但防禦恐怕是他們致命的缺陷,若換作青龍軍,結果應該不同!”
賈齊得意道:“就是,那日下怎麼會是咱們的對手?!”
應龍道:“日下軍配合默契,千人如一,而且幾乎箭無虛發,尤其身形異常矯捷,也許對青龍軍構不成什麼威脅,但徒步以戰,會令我們其餘四軍很頭疼!”
力牧笑著橫了應龍一眼,“你有沒有覺得,這話太傷自尊了啊?!”
牟夷一本正經道:“孤竹與西王母沒有那麼容易對付,若日下果衝至最後,恐怕也所剩無幾,應龍一軍足矣,我們站腳助威即可!”
“那真心祝日下好運!”於則狄霍鄭重道。
“我錯了!”應龍很誠懇,“當我沒說!”
眾皆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