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軍連成一線,三面合圍,塵土飛揚,如滾滾岩漿般咆哮湧上,心兒月兒倒興奮莫名,迎頭並肩撞入千軍,揮舞盾斧如風,凡當者,青銅面具扭曲成團,腦漿迸裂,黃金甲凹陷變形,骨斷筋折,西王母軍肝膽俱喪,萬沒想到兩個嬌美可愛的小丫頭,居然如此兇悍,嚇地步步倒退,恍然驚醒,原來剛剛說要摳他們眼睛,絕不僅僅是威脅而已……
當下不敢離得太近,仗著人多,前赴後繼,層層纏鬥,其餘展開,向左右漫去,二女所轄兩百士卒,久經苦練,默契非常,雖身陷潮水之敵,遊鋒如龍,邊隨二女衝殺,邊牢牢護住青龍陣的兩翼,從頭到腳,渾身堅韌似鐵,刀槍不入,盾若山,斧若輪,勇猛如虎,西王母軍幾番想撕開裂口,衝進陣內,終難逾寸尺。
青龍陣兩翼由陵光執明率先,忽進忽退,似狂飆迅雷,日下軍的速度曾經讓很多人歎為觀止,但今日才知道什麼叫作快!
數百人移形換影,變幻莫測,自高處俯瞰而望,若行雲流水,眼花繚亂。
人數雖少,倏忽轉圜之間,竟莫名其妙地變成兩三人圍殺一人,戈矛靈動如蛇,神出鬼沒,突挑在對方腋胯之下,數臂齊舉,未等掙扎,高高叉架半空,扔到陣中、共鼓百人腳旁,百根粗大的木棒早蓄勢待發,雨點般砸在後腦,吭也不吭,再也不動。
轉眼之間,百餘軀骸壓背橫陳,堆壘而起。
共鼓等猶尚有餘暇,閃電錯位,覷空抬弩,幾乎箭無虛發,四面八方,不斷有人慘叫摔倒。
觀望臺,皆屏息凝神,西王母軍足足三千餘眾,而中州軍以僅僅千人,居然漸漸佔了上風,無不倒吸了口冷氣,絕大部分本篤定西王母必勝的人忍不住開始擔心了起來。
三苗面沉似水,望著自己殫心竭慮打造的黃金甲軍,心頭陣陣抽搐,“這到底是什麼戰陣?他們穿的是什麼衣甲?!”目光越來越陰暗,慢慢落在被應龍監兵殺得七倒八歪的巫覡群處,最後緊緊注視著匿於其中一人,暗道:“無論什麼衣甲,應龍既然未穿,又不知死活、自投羅網,為何還不動手?!”
忽然,猛見丹華衝向監兵,騰簡身如鬼魅,已至應龍身前,四目相視,三苗心神稍緩,微微冷笑頷首,“應龍一死,看你們這千人還能戰否?!也解了我切齒之恨!”
浩浩的蒼茫無邊無垠,虛無縹緲,神智似有似無,隨意遊蕩,不知身在何處!若夢若幻,濃濃的倦意如海般漸漸吞沒了自己,知覺一點點地淡去……
監兵怒吼搶身,丹華全力阻擋,僅僅剎那,尺許尖刃,映著明豔豔的陽光,白芒暴漲,刺在應龍前胸。
清亮龍吟迴盪,靈臺一抹淡淡的龍影慢慢浮現,盤旋飛舞,扶搖而上,龍目如炬,奔騰轉瞬千里,但渾渾噩噩充斥四野,靄靄不辨南北,龍影仰頸昂首,躑躅環顧,再露迷惘。
陵光長矛掠處,當者皆撲,眼角餘光猶時刻留意那道身影,見應龍驟然僵住,一人挺刃直刺,急縱躍而起,半空中,扔了長矛,手腕一翻,摘弓搭箭,弦似滿月,鏃如流星,尖嘯破空,竟隱現一道灼痕,箭羽微微輕顫。
騰簡面無表情,沒有絲毫遲疑,雙臂卻是一震,如擊重革,不禁大驚,才欲抬叉,再刺咽喉,倏覺勁風凌厲,猛抬頭,利箭撲面而來,未至而寒氣襲體,凜凜如鋒,慌忙退閃。
無垠的蒼茫,遠遠的,目之極致,似幾不可見地裂開了一條罅隙,星光點點,穿透而過,龍影雙眸神光一閃,龍軀擺動,飛掠而去。
數柄矛叉狠狠擊中,監兵高大的身軀晃了幾晃,依舊衝向應龍,長矛如匹練,丹華揉身而進,監兵不避不讓,長矛刺中胸膛的同時,蒲扇大小的虎掌突探,丹華早有預料,沉肘抽矛上挑,直搗面門,雷霆萬鈞,眼瞅著監兵躲避不及,忽然低頭,張開了嘴,森森白牙,一口咬住了刃尖。
丹華變色,擰臂旋矛,刃尖在牙齒間發出令人不寒而慄的摩擦聲,離咽喉不足寸許,監兵雙手已緊緊握住矛柄,一聲大吼,裂石碎金,丹華雙腳離地,如斷線風箏般掠過眾人頭頂,被生生扔出陣外,摔落塵埃。
應龍依舊一動不動,騰簡避鏃再上,監兵將近,陵光第二支箭又瞬搭弦。
凜凜的日光從灰厚的雲中斜照刺目,耳邊喊殺震天,應龍霍然清醒,矛叉如林,已攢刺身前,亢金龍槍怒如虯龍,朵朵血花蓬然綻放,凝眸尋找,那張極其普通的臉隱入人群,杳無所蹤。
前後僅僅兩三個呼吸,很多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惟鬱莟看清,脫口欲呼,應龍已恢復如常,忙伸手掩唇,才覺得心如鹿撞,砰砰亂跳,暗道:“自己是在擔心他嗎?!”思緒起伏,對被扔出陣外此時匍匐於地一動不動的丹華視若無睹,美眸流盼,俏臉微燙。
監兵頓身,長長吁了口氣,嘟囔道:“我咄,怎麼忘了他有妖獸內甲護身了呢?!擔心個鳥啊!”
陵光輕闔雙目,嘴角不易察覺地翹了翹,隨即冰霜滿面,冷冷殺氣瀰漫而起,籠罩四周,激戰眾人若有所感,不覺驚怔,執明無奈地搖了搖頭,順手抽飛了一個西王母士卒,媚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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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苗驚怒交加,難以置信,如果以修為而論,騰簡就如他的臉一樣,極普通不過,甚至可以說低微,但卻有一種傳說源於洪荒聖尊的血脈,自發現他以來,從未失手,即使金丹,猝不及防,亦難破解,初尚以為對付應龍,簡直有些大材小用,結果,居然失敗了?!
他緩緩站起了身,袍袖一甩,虛空扭曲,漣漪波盪,舉步消失不見。
眼睜睜瞅著丹華生死不明,西王母軍戰意頓挫,待應龍監兵幾乎盡滅巫覡,返身殺回,勢如破竹,共先賈齊胡巢共鼓等越戰越勇,陵光一步十殺,心兒月兒打得愈來愈瘋,興奮若狂。
終於支撐不住,從後至前,再到兩翼,漸漸四散潰逃。
心兒月兒依然不捨,到處追趕得不亦樂乎。
中州四極地,天下競獵最終對決,中州勝,且青龍軍除受傷外,未隕一卒,惟令應龍頗感遺憾的是,始終沒找到那個暗算自己的人。
所有青龍軍站在滿地屍枕狼藉間,迎風兀立,環顧全場,振兵歡呼。
觀望臺,震驚萬眾,詭異般的安靜,西王母之敗,出乎了無數人的意料之外,目瞪口呆。
很久了,西王母人熱切地期盼著媧祖祭祀大典的榮耀,在經歷了與孤竹,中州前兩場戰鬥之後,至最終對決,青龍軍僅僅千人出場,他們覺得那榮耀已經距離得如此之近,彷彿唾手可得,現在卻如同絢麗的泡沫一般,在自己的眼前、刺目的陽光下,破碎得了無痕跡。
大羿慢慢放下了酒壺,然後起身,鼓掌,緊接著,縉雲歡兜吳將帝江先後起身,大主覡亦起,微笑著點了點頭。
倉頡依然正襟危坐,眼眸卻不易察覺地泛起一絲激動之色。
西王母輸掉了對決,輸掉了祭典,身為國主之女,鬱莟似乎應該感到失望或者憤怒,但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卻沒有一點這樣的感覺,她望著那道手持金槍,灑脫偉岸的身影,眼神微微朦朧,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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