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真大師對上大齊帝國的皇帝,卻沒有半分誠惶誠恐、畢恭畢敬,反而用嘲諷的語氣一連說了兩個‘傻子’。
第一句是暗諷朝臣將蕭燁童鞋當傻子糊弄;
第二句則直接罵朝臣是傻子,可問題是,把個傻子提拔上來做官的皇帝,也聰明不到哪裡去。
說來說去,劍鋒直指皇帝,放眼天下,敢當著皇帝的面對他冷嘲熱諷的,還真沒有幾個,就是那些一心想求個‘忠臣’、‘自臣’美名的御史們,也不敢這麼光棍,勸諫時好歹會注意一下修辭。
偏偏妙真就這麼做了,還做得理直氣壯,毫無懼色。
更奇怪的是,皇帝居然沒生氣。
只見他揉了揉鼻子,像所有包容熊孩子的慈愛長輩般,無奈又寵溺的問了句:“誰又惹你生氣了?”
聽聽,皇帝還什麼都不知道,就先定下了基調——不管妙真和誰有了矛盾,錯的一定是對方。
莫怪京城的權貴都說太后和皇帝對妙真是真心疼愛呢,單是這份不分青紅皂白的護短,就足以證明。
妙真卻習以為常,她還是沒接皇帝的話茬,繼續評論這份奏摺:“聖人,這廝居心不良,意欲汙衊忠良。”
皇帝定定的看了妙真一眼,嘆了口氣,道:“哦,阿嫵發現了什麼不對勁?”
眼睛卻有些飄忽,他與阿嫵認識快四十年了,阿嫵一直是個恬淡的性子,再加上常年生長於宮廷,‘喜怒不形於色’早已成了阿嫵的一種本能。
而似眼前這般情緒外露的情況,過去幾十年間。也只有區區幾次。
最近的一次,還是十多年前,宮裡聚變,阿嫵和駙馬反目成仇,親手殺了那賤男人,然後堅持要出家為尼。
太后和他極力勸阻,阿嫵大鬧了一番。而後抱著太后痛哭了大半夜。
想到往事。皇帝忽覺得心裡酸酸的,對妙真大師的愧疚愈發濃郁,方才因妙真失禮而生出的一絲不虞也煙消雲散了。
妙真將皇帝的反應看在了眼底。卻沒有表露出來。
兩人相識了幾十年,比父母、兄弟姐妹以及各自的配偶相處的時間還要長,過去曾經有一段時間裡,兩人更是在清冷的後宮裡相依為命。彼此間早已分不清是親情還是友情。
皇帝瞭解妙真,妙真又何嘗不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皇帝的人?!
見他這般。妙真便知道自己今天的目標能夠達成。
她展開奏摺,緩步走到御案前,用指甲在一行字下掐出一道痕跡,“這裡說。齊謹之借夷人慶賀火把節之際,意圖武力打壓當地望族,不想卻出了意外。幾百人喪生,傷者無數……”
皇帝點頭。奏摺他早就細細的看過了,自然記得上面的內容。只是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啊。
妙真嗤笑一聲,涼涼的說道:“據我所知,夷人的火把節是六月二十四日,我且問聖人一句話,‘今日何日兮’?”
皇帝眼角抽了抽,得,看來今個兒這位姑奶奶氣得不輕啊,連平日裡最不耐煩的詩詞都甩出來了。
為了不激怒姑奶奶,皇帝乖乖的回了句:“彷彿是六月二十八吧。”
妙真加大了嘲諷力度,“事發時是六月二十四,哦不,等等,讓我想想,火把節好像是晚上才開始的,也就是說事發時是二十四日深夜,而二十八日的清晨,彈章便已經放到了聖人的案頭,拋開御史寫奏摺的時間,中間最多用了三天時間。”
妙真將奏摺往地上一聲,啐了一口,“騙鬼呢!烏撒距離京城將近兩千裡,其中有一部分的路還是崎嶇的山路,就算是騎快馬,想把訊息傳至京城也要四五天。這廝卻只用了三天就拿到了情報。真真是‘能臣’啊。”
能臣二字,端得是語調婉轉千回,嘲諷意味兒十足!
皇帝不傻,看奏摺的時候被氣到了,一時疏忽了,讓妙真這麼一說,他登時回過味兒來。
是啊,烏撒不比其他地方,地處偏遠、交通不便,訊息根本不可能傳得這麼快。
而且皇帝到底是政治家,腦筋一旦開動起來,遠比妙真想得多,他很快也發現了一個問題:齊謹之暴力激起民變,訊息上報京城,最先知道的應該是內閣,或者是兵部,而絕非一個小小的御史。
可偏偏就是個御史率先上了彈章,這其間,要麼是訊息有假,御史為求‘令名’而故意誇張事實、或者乾脆誣陷齊謹之;要麼就是烏撒民變的事另有隱情。
如果是前者也就罷了,將那幾個挑頭兒的刺史懲戒一番即可。
可如果是後者……唔唔,烏撒似乎十多年沒有朝廷選派的縣令了,不是吏部瀆職,而是無人肯去。問題來了,為何無人肯去?
烏撒再偏遠,到底還是在內陸,似瓊州那樣的海島,不一樣有人肯去為官?!
莫非烏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那裡的某些人為了保密,便想方設法的阻撓朝廷過去的官員?
而齊謹之比那些前任們底氣足,又年輕氣盛,不懼當地強權,那些人惱了,便故意製造流言,想借朝廷的手將齊謹之調走,或者乾脆罷黜?!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