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大奶奶特意命人收購的上好藥材,有田七、雲歸、黨參還有蟲草,”
車伕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相貌尋常,口齒非常利索,跪在靜室門外的廊下,從懷裡掏出幾張紙雙手舉到頭頂。
嘴裡還說著,“另外,大奶奶還跟人學了幾樣雲南特有的藥膳,經由回春堂的燕大夫核定,都是滋陰補氣、平衡氣血的良方。大奶奶反覆叮囑小的,說這些東西大師定是不缺的,然則卻是她的一點子心意,還請您不要推辭。”
妙真大師一身灰色的長袍,盤膝坐在靜室的矮榻上,衝著身邊的尼姑使了個眼色。
那尼姑會意,走到廊下,接過那幾張紙,然後送到大師手上。
大師展開,入眼的便是一行行清婉、靈動的簪花小楷,這是顧伽羅的筆跡。
妙真大師剛剛看了她的親筆信,自是不會認錯。
唔,第一頁上寫著的是禮單,除了車伕說的那些藥材,還有一些雲南的特產水果,像什麼芒果、菠蘿、梅子等。
其中有些水果是南邊特有的,北方極少見到,不過這也不算什麼,妙真大師身份貴重,且又經常遊歷,什麼樣難得的果子她沒嘗過?
讓人意外的是,南邊距離京城近兩千裡,快馬運送也要好幾天的功夫,用馬車花費的時間更長,少說也要十幾二十天。
這麼長的時間裡,顧伽羅送來的這些果子卻還能保持新鮮,就是妙真大師也要忍不住讚一句‘用心’了。
“烏撒離京城千里之遙,聽說官道還不甚暢通,朝廷通訊都困難。難為她還想著我,費心巴力的弄了這些東西來,”
大師將幾頁紙翻看完,輕輕的折起來,眉眼舒展,柔聲說著,“真是有心了。不枉我一直惦記著她。”
可不是有心嘛。
妙真大師早些年生孩子的時候。遭遇難產,九死一生的將孩子生了下來,命卻去了大半。
宮中的太醫們精心為她調養了幾年,才勉強將她的病治好,卻也留下了病根兒。
倒不是說妙真大師身上還有什麼病症,只能說她算不得多健康。
氣血不足、體內溼寒……嚴格說來。這都不是病,但卻讓人不舒服。
為了給她調養身子。太后特意選了兩個善藥膳的嬤嬤送到靜月庵。
這些年,妙真大師非常注意保養,但身體元氣大傷,後天的調養只能預防病症不會嚴重。卻無法根除。
每到春秋之際,天氣驟冷驟熱的時候,她便會有些不適。
妙真大師的這個情況。只有宮裡的太后、皇帝,太醫院的幾位婦科聖手。以及近身服侍她的幾個心腹知道,旁人、包括她寵了好幾年的陶祺也不是十分清楚。
而顧伽羅……只不過跟她見了幾次面,兩人相處的時間加起來都不超過十二個時辰,卻敏銳的察覺到了。
“這孩子,當真把我放在了心上啊,”
妙真心裡說不出的熨帖,愈發覺得顧伽羅是個好孩子。
而且吧,沒有對比就沒有差距,有了心細的顧伽羅專美於前,似姚希若這般能治好痴病的神醫、卻發現不了妙真的不足之症的‘高徒’,似陶祺這般整日嚷著孝順、相處幾年卻連師傅身體不好都不知道的‘愛徒’,就都顯得那麼虛情假意了。
妙真當眾駁斥姚希若的身份,漸漸疏遠陶祺,也未嘗沒有這方面的原因。
有時,妙真會想,就算顧伽羅不是‘她’,單衝她對自己的這份心意,自己也不能虧待了她。
如果姚希若知道了妙真的這個想法,定然會委屈的說一句:大師,我就跟您在賞花宴上見了一面,還是在那樣的環境中,我緊張都來不及,哪裡還有心情顧及其他?!
還真是應了那句話,人心偏了,看順眼的人就愈發順眼,不順眼的人連呼吸都是錯的。
“大師太客氣了,我們大奶奶時常唸叨,說承蒙您老關照,她才能放心的跟著大爺去烏撒,大奶奶還說了,雲南雖是蠻荒之地,卻物產豐饒,那邊有幾個地方出產的稻米品質非常好,待過些日子秋收了,就給您準備一些上好的送過來,您也嚐個鮮兒。”
車伕很會說話,沒有說露骨的諂媚之詞,但一字一句都分外入耳。
再加上妙真對顧伽羅原就偏愛,聽了這話,愈發高興,笑著說道:“好,我就等著香兒的稻米了。”
兩旁服侍的尼姑,是妙真的心腹,深知她的心思,見妙真高興,這個附和著說:“哎喲喲,這可真是太好了,託主子和大奶奶的福,老奴幾個也能一飽口福了。”
那個則笑道:“可不是,西南那麼遠,若不是有主子和大奶奶,咱們哪裡摸得著西南的特產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