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琅的屍體打撈工作進行得並不順利。那裡地勢險要,岩石叢生,特警們花了一整天時間,才下到崖底。而茫茫山谷,風又十分大,河流滔滔。要尋找一具或許根本已不存在的屍體,談何容易。
但按照法醫推斷,洛琅的受傷情況,倖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他還有一條命。
許多人在忙碌,許多人在焦急,許多人在撫掌激動歡慶。這一宗驚天大案的偵破,震動了整個警界。
而昔日最忙碌的特案組,這一夜氣氛卻寂靜壓抑無比。
事實上,從洛琅跳崖那天開始,組裡的氣氛,就一直很糟糕很安靜。
夜幕寂寥,小城的天空格外寧靜高遠。
方青頭上傷口還包紮著,坐在窗邊,手裡點了支菸,說:“我得馬上回趟北京。”
安巖玩著手裡的魔方,已玩得意興蕭索全身無力。聽到方青的話,他也抬起頭,說:“老大,我也想回去一趟……顧彷彷她都畢業了,這幾天在找工作……我一直沒回去過。”
簡瑤也望向薄靳言。
他依然戴著墨鏡,西裝筆挺,手指上還戴著閱讀器,神色竟透出幾分溫和,他答:“沒有問題,明天一早就安排車,你們回北京。”
其它三人一時都沒說話。
“你呢?”簡瑤問。
終於,又回到兩人間僵持的那個問題了。
薄靳言的手摁著柺杖,神色淡然地答:“我已經有了非常長遠的工作計劃和安排。”
方青:“哦?”
安巖:“你不能一個人去。”
簡瑤不說話。
方青看一眼他們仨的神色,說:“靳言,我去幾天就回來。不管你要殺龍屠虎,也不差這幾天了。等咱們人到齊再說。只要大家重新聚攏在一起,多大的坎兒過不去?”
安巖連連點頭:“我同意。”
薄靳言也笑了一下,說:“當然,我會需要你們的幫助。”
方青和安巖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可簡瑤望著薄靳言有些高深莫測的臉,靜默不語。
——
入夜。
奔波忙碌了大半個月的警察們,都進入了酣睡。但簡瑤和薄靳言的房間裡,依然亮著燈。
一盞柔和的檯燈,照在床頭。這招待所的房間雖然簡單,卻已是簡瑤一年來最溫暖的記憶。她洗完澡,回到床邊坐著梳頭,便見薄靳言也已換了睡衣,立在窗前,不知在想什麼。
她的靳言,現在也開始有心事了嗎?
她走過去,從背後抱緊他。他低頭笑了,說:“噢,我總是很喜歡你的擁抱。像一隻小鳥依戀著我,又像一棵小樹,茁壯又溫暖。”
簡瑤忍不住也笑了,慢慢把他的身體轉過來,盯著他說:“靳言,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薄靳言靜默下來。
片刻後,他說:“簡瑤,我現在,什麼也不能說。”
簡瑤心頭一酸,下意識便鬆開了他的手,卻被他又抓住。她說:“你鬆開!”他卻握得更緊:“我不松。”
簡瑤轉過身去,背對著他:“你又要一個人走對不對?”
他不說話。過了一會兒,他抱住她,輕喚道:“老婆……”簡瑤不理,想要推開他,可這傢伙的身體每一處,都好像塗滿了膠水似的,就這麼黏著她,最後兩人倒在了床上。
他摸到她的臉,說:“你完全不用擔心,我已經有萬全之策。”
簡瑤苦笑:“我不在你身邊,看不到你,算什麼萬全之策?”薄靳言咬了一下下唇,低頭吻住她。微涼的、乾涸的嘴唇,彼此碰撞著尋求著。簡瑤的手握著他的肩骨,沒來由地,輕聲問:“靳言,你這一生,在尋求什麼?”
他答:“我所尋求的,我所守護的,始終不變。即使目不能視,即使曾經離開了你,也矢志不渝。”
簡瑤望著他白皙的臉龐,清秀的眉目,還有流雲般的黑髮,心中疼痛不已。她說:“那你不要再離開我。你怎麼可以再離開我?”
薄靳言忽然感覺胸口一陣刺痛,那痛意也襲向他的眼眶。他扣著她的手說:“簡瑤,我一定會回來。這是我給你的承諾。”
簡瑤的淚水滾滾而下。然而她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她要帶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