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孟飛沒再跟我絮言他生前的怨恨和牽掛,沒事就陪我聊聊天。
由於生前他的魂魄離體時留在看守所裡,因而他的所有行動便也僅能侷限在看守所這個小範圍內,也因此,我們倆的聊天內容多是圍繞看守所裡的一些事。
比如誰的案子開庭了,判了多少年,又或者誰跟誰因為什麼事打了一架,等等。
監室裡就我一個人,平時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孟飛雖僅是一縷魂魄,但他的出現,倒也可以幫我消磨掉這無聊孤獨的時間。
我兩世年齡相累加幾近於當他的祖母,而他僅有二十年的心智,這樣的年齡代溝,致使我們倆的思維無法同步,也沒什麼共同語言。
所以,多數情況下,都是他在說,我在聽,宛如在監室裡安裝了一臺收音機。
李士蓉依然是白天回看守所,晚上在醫院裡,她怕孟飛。
孟飛告訴我說,李士蓉剛被關押進來的頭兩天,他高興壞了,以為自己可以大仇得報。
沒想到,第一晚,李士蓉因為乍然被捕,身心受創,她不哭不鬧地靜坐了一晚沒闔眼。
第二晚,一直到後半夜,李士蓉才打了個盹,孟飛便迫不及待地潛入她的夢裡,展露出自己被槍斃後猙獰可怖的本貌。
李士蓉大概在夢裡認出了孟飛,大喊著告訴孟飛,他的死與她無關,她只是在履行一個律師應盡的職責義務範圍,為當事人進行取證和辯護。
該著李士蓉不會死於孟飛之手,那晚趕巧跟她關押在一個監室的女羈押人鬧肚子,發現躺在她身旁的李士蓉雙目圓睜,臉色鐵青形似厲鬼。
她顫手推了把李士蓉,發現沒反應,以為李士蓉得了什麼急病猝死了,趕忙喊來值班幹警。
孟飛與仲安妮一樣,怕穿制服的人,萬般不甘下,他離開李士蓉的夢境。
當晚,李士蓉便被緊急送往醫院救治。
其實她當時也只是因驚嚇過度而導致心律不齊,結果,也不知道她透過什麼手段或關係,竟然出具了一份心臟病並高血壓突發的診斷結果。
這樣一來,她就跟上班一樣,白天到看守所報道,晚上就在醫院裡過夜。因為有過前車之鑑,回看守所,無論多困,她都堅持不讓自己睡覺。
之前在蓁榮市看守所與仲安妮接觸時,我僅是看到了仲安妮後腦的槍眼,並沒有見過她真正的死相。
出於好奇,也是想印證下我與李士蓉的心理承受能力誰更強一些,我便讓孟飛露出他死前的樣貌。
雖有心理準備,但當我見到孟飛那張血肉模糊的臉時,我感覺自己的心臟驟然停跳了下。
行刑前,法警讓孟飛張開嘴,子彈自他的後腦進入,擊碎頭骨後從口腔穿出。
由於距離太近,加之子彈的穿透力和衝擊力很大,他嘴裡的牙齒幾乎一顆不剩,後腦至口腔被子彈貫穿出一個大血洞,就連鼻子也僅剩下半個鼻樑骨。
我終於明白他為什麼在跟我交談時始終閉著嘴,二十歲的青年,無論男女都處於愛“面子”的年齡,他這麼做,是為了保全他自己生前的形象。
我也恍然有些明白,為什麼仲安妮在離開那晚會穿著軍裝了,那是為了展現她生前最美好、最難忘,也是最動人的一面。
英年暴斃讓孟飛對報仇鍥而不捨,只要白天李士蓉返回看守所,他便瞬移到她的監室,伺機等候。
雖沒有機會潛入李士蓉的夢境嚇死她,但李士蓉的所思所想均被孟飛偷聽了來。
李士蓉是一個謹小慎微的人,同時她也是一個有著異於常人感應能力的人,她居然能感覺到環伺在她身周的孟飛身上所散發出的陰寒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