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雙手緊攥著禁閉室的門框,因緊張,我的指關節隱隱泛白。
上半身前傾,我盯著大廳那扇玻璃雙開門門外的動靜,將五感中的聽覺和視覺發揮到極致。
我之所以緊張到調齊自己的感官,是因為獄警不一定會從大門進入,緊挨監控室的左首還有一道直通頂樓的獄警專用樓梯。
眼角餘光瞥見謝天正鎮定自若地以秒速開啟監控室的門鎖,閃身進入並順手帶上門。
這個時候哪怕有一絲風吹草動,我感覺我腦中那根緊繃的弦隨時都會繃斷。
想起當初在看守所和於春華偷王佳鴻紙筆的那晚,於春華對我說的話,“咱倆不適合當小偷……”的確!
謝天的情緒核心,發力於她的行為不受環境干擾,她這種強大到讓我望塵莫及的心理素質,絕非朝夕能培養得出來。先天和後天的心理素質結合,造就了像她這種連博物館的文物都敢盜竊,連監獄監控室都敢踏入的“豹膽神偷”。
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我無法也不能再去阻攔她,只能隨著她一起瘋了。這樣好過值班獄警從監控裡看到她連番開啟囚禁室門,讓我連帶被處罰要好。
謝天剛進去,一陣腳步聲自大廳外由遠及近傳來,我敢斷定來者是獄警!因為我聽出那是皮鞋聲,而且只有一個人。
犯人極少有穿皮鞋的,小崗隨下面監區收工早已返回入監隊,這個時間段的犯人,除了有禁閉室值崗任務的監督崗,沒人敢走出監區單溜。
腳步聲每一下都似踩踏在我的心坎上,我感覺自己“怦怦”的心跳聲幾乎要蓋過這即將走到門外的皮鞋聲。
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在腳步聲到達門前的那一霎,我疾奔到監控室門口,“快出來!”我衝門內的謝天低聲報警。
謝天像一抹幽靈般從監控室閃出,她鎖門的動作簡直快到打破人類所能達到的極限。
“你們倆在幹嘛?”門開,一道熟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是旺旺隊長,今晚她當值。
“王隊長,五監區剛才送來被褥,我想過來取鑰匙,卻發現這兒鎖著門。”迴轉身,我忍著內心的緊張,儘量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坦然,讓聲音聽起來平穩正常。
說話的同時,我用胳膊肘輕碰了下謝天,暗示她趕緊回禁閉室。
謝天現在算是監督崗的學徒,加之她普通話說得蹩勁,平時獄警有事吩咐監督崗,一般都是找蘇彩霞。現在我成了監督崗主事的,自然要我來回答旺旺隊長的問話。
旺旺隊長雖年輕,但畢竟是獄警,起碼的警覺性是有的,而且作為獄警,她諳知每一個新入監犯人的罪名、刑期和犯案過程。
她狐疑地看了眼走回禁閉室的謝天,大概想起了謝天是因為什麼案件被捕的,她眼中閃過一抹警惕,快速走到監控室門前,掏出鑰匙將門開啟。
進去後,她並沒有先把禁閉室的鑰匙給我,而是直奔監控室的操作檯,從監控分屏畫面中提取王佳鴻所在房間的影片。
我猛然間想起來,被褥現在還在王佳鴻手裡,暗惱自己疏忽大意,怎麼就忘了這茬?
監獄裡的監控室不止這一間,這裡的監控只針對禁閉室。
我不知道謝天有沒有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將監控抹去,戰戰兢兢地站在門口看著旺旺隊長回放監控錄影,暗自在心裡祈求一切無恙。
一直到旺旺隊長直起身,按序號,將掛在門後的禁閉室鑰匙摘下來遞給我,我懸吊在嗓子眼的心才稍稍放下。
“監督崗可以單溜,不管有多要緊的事,禁閉室裡一定要留一個人看著,別兩個人都跑出來。”
她凜凜的目光掃了眼禁閉室門,像是暗示又像是在警示我,“你們監督崗這兩個人不管哪個出現違規,處罰連坐,自己注意點。”說完,她轉身坐回監控臺,“用完記得把鑰匙送回來。”
“是!”我現在的心思都在那床不該送進去的被褥上,“謝謝王隊長提點!”縱然再著急,該有的禮節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