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住眼淚,扒住舷牆,極力從那些漂浮在海面上生死不明的人中尋找奶奶的身影。可所有遇難者都是穿著顏色一樣的救生衣,夜幕籠罩下的海面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他們倆又救上來三男一女後,救生筏有些超載,在海浪的掀動中愈發顛簸得厲害,感覺隨時都會被海浪掀翻。
又有三隻救生筏在風浪的翻卷中劇烈搖晃著向客輪沉船的方向劃去,我希冀著奶奶能被他們救起。
“我們這筏子快要撐不住了,先把這些人運回去吧。”年長些的男人對仍在拿著繩子準備隨時救人的邊傑說。
邊傑雖依然在緊盯著海面,但也明白以現在的情況容不得在海面繼續待下去,否則別說再救人,一旦有個閃失,恐怕會遭遇筏傾人亡的危險,“好。”他應了聲。
“救命,救……”
就在我們這隻救生筏準備調頭時,一陣微弱的女人呼救聲在距離我們身邊不遠的地方響起,剛準備放下手裡纜繩的邊傑趕忙扭頭循聲尋找。
待看清呼救者的位置後,他將手裡的纜繩旋轉兩圈後,準確地向呼救位置甩了過去。
先前被救上來的一個男人移身上前準備幫忙一起將呼救的女人往筏上拽。
“快坐回去!重力偏移會……”邊傑與正在施救的年長男人見狀大驚,異口同聲地對這個熱心男人大吼。
餘下的話還沒說完,一個猛浪像憤怒的海獸咆哮著襲來,筏身重力偏移,隨著“噗通”一聲響,我眼睜睜地看著邊傑身形不穩,一頭栽進浪濤洶湧的海里。
落水前,他反手將那個女人向筏上託了下,隨著他這一託之力,女人身體有些僵硬地仰躺到救生筏艙裡,而他卻在慣力下,身體迅速沒入翻滾的海里。
“邊傑、邊傑……”
年長的男人慌忙直起身,衝落水的男人大喊的同時抓起艙裡的繩子迅速拋了過去,可他聲嘶力竭的呼喊以及奮力丟擲的繩子,與海面高達十一級的海風相比,顯得是那樣地無力……
一道耀眼的晨光如同白熱的匕首刺進“我”的雙眼,明暗交替的光影中“我”發現我不知何時竟然坐在母親家的床上,手裡緊緊地攥著一張報紙。
一陣驚喜掠過“我”的心頭,剛準備移步去父母房間時,視線卻被報紙頭版上一行醒目的大字吸引——《向12·24大煜海難中的逝者們致哀!》
這是《煜安晨報》,看了眼報紙上的時間:一九九四年一月六日。
視線下移,當“我”看到這次海難遇難者人數時,“我”的心禁不住一陣顫抖——船上實載旅客和船員共319人,搶救生還24人,其餘295人遇難或失蹤……生還者全部為年輕力壯者,其中女性僅有三人,一名是大連籍現役海軍,一名是煜安市律師,另外一名倖存女性是在校大學生……
“年輕力壯者”?這句話無疑是在告訴“我”,奶奶已經遇難,一陣悲愴讓“我”呼吸苦難,“奶奶……”
“我”與我痛哭失聲……
起床哨像一道催命符在走廊裡迴盪,我迅速起身,怔忡不寧地坐在通鋪上看著眼前這熟悉的監室。
好一會兒,我才明白剛才那驚魂攝魄般的經歷是一場舊夢。感覺自己像是重新在死亡線上掙扎了遍,夢裡那冰冷的窒息感和失去親人的悲慟猶存。
雖夢醒,但我渾身汗溼,臉頰上還殘留著未乾的淚跡。
除了我,其他五個女人雖然也被哨聲吵醒,但卻都賴在被窩裡不起。
“起床了!起床了……”值班幹警見起床哨不好使,拿著一根膠皮棍挨個監室窗戶敲打。
“沒想到那晚被邊傑救下的三個女人中的大學生就是你。”
仲安妮的神出鬼沒已經嚇不到我,但她這句話卻讓我停下了手裡疊被子的動作。她怎麼知道我夢到了那場海難?
前世,那場海難給我留下的心理陰影太重,海難發生後的一年多時間裡,我總會夢到冰海、奶奶、窒息和死亡,還有那個救我後生死不明的男人。
大學畢業,尤其在參加工作以後,平日裡接觸的人事物變得繁雜,那個海難的夢也便隨著時間推移而慢慢淡出我的夢境。偶爾夢到,也是與其他夢摻雜在一起,已經不及初時那般影響到我白日裡的心情。
“你怎麼知道我做的是什麼夢?”我訝異地看著站在廁所門口的仲安妮,“你能看到我的夢?”我用意念質問她。
仲安妮非但沒有偷窺後該有的羞愧,反倒有些鄙夷地看著我,“我知道,你本不打算幫我,後來是不是認出了邊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才同意幫我們的?”
對她的這個問題我不置可否,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繼續整理被褥,“如果你懂得做換位思考,就不會有此一問!”我語氣幽涼地回應。
雖然心中有諸多疑問想從她那裡得到答案,譬如,邊傑後來是怎麼活下來的?她又是怎麼遇到大難不死的邊傑併成為朋友的?是什麼力量促使她要為了給邊傑治病鋌而走險?她跟邊傑真的像他們倆所說的那樣,只是朋友關係?
還有一個讓我費解的問題是,她何以到現在了還會以為自己是個活人?活人能有穿牆進出的能力?甚至——進入他人夢境的能力?
見她生冷不進的表情,我便將這些疑問壓到心底,心道,我又不是為了幫她,何須跟她一死人糾纏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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