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年前被槍斃的,想起剛來那晚看到她腦後的血窟窿,顯然那是行刑時留下的槍眼,這讓我不寒而慄。
被稱作邊傑的男人——暫且稱他為人罷,是一個比仲安妮略高些的三十出頭的男人。雖然他的臉隱於暗影裡,但我依然能分辨出他的五官輪廓,感覺有些面熟,可我實在想不起來何時何地見過這個人。
許是太過傷感,仲安妮在敘述的過程中連番停頓了好幾次,還不停地重複話,一直到最後我才弄明白她是要我幫她給外面的人帶話。
邊傑是仲安妮生前的異性摯友,是一個將死之人,患有重型再生障礙性貧血,骨髓衰竭急需骨髓造血幹細胞移植,患有這種病的人俗稱“吸血鬼”。
仲安妮曾是一名海軍偵察隊隊員,當初搶劫運鈔車的錢,她揹著同案犯私藏了一部分,她參與搶劫並藏錢的行為均是為了給邊傑治病。
案發後,她受盡了刑警的酷刑拷打,卻始終不曾招認,一直到死,她也沒向任何人透露那筆錢的藏匿之地。
用她的話來說,這起共同犯罪的犯意並非是她發起的,她所起的作用只是應對突發狀況的從犯,而非主犯,所以,她沒想到自己一個望風的也會被判死。
殊不知,正因為有她這個身手和槍法都了得的人的參與,強化並促成了同案犯的犯罪意識和膽識,因此才導致三死一重傷的慘痛後果。
現在她需要我幫忙把她藏錢的地方告訴邊傑的寡母,她希望邊傑能好好地活下去,也不枉她當初為了給他治病籌錢而以身試法。
至於這錢將來還不還給國家,那就是邊傑的事了,因為屬於仲安妮的那段歷史和處罰早已在年前那一聲槍響而翻篇了。
仲安妮似乎並不知道她自己已經死了,從她的表情和言談中,我隱約發現她處於遊離於生死間的一種混沌不明的狀態。
搞不懂一個死透了的鬼魂和一個將死而未死的活人的魂魄怎麼會走到了一起。
我試著在心裡回應她,“恐怕我未必能幫得到你,我還沒你自由。”
女孩凝視了我好一會兒,這才口氣篤定地續道:“我……我這幾天一直在觀察你,你能幫到我!”
聞言,我渾身忍不住戰慄了下,我以為自那晚以後她便消失了,沒想到她一直都在,而我卻絲毫未曾察覺到。這算不算是偷窺?
經過她這幾天的觀察發現,我是一個心善之人,之所以給我這樣一個評價,是因為那晚我向“於春華”洩露天機之時,她就在放風籠裡看著。
其實她真正想求助的人並非是我,而是於春華。
只可惜於春華靈魂出竅那日她錯過了溝通的有利時機,而靈魂歸位後,於春華便看不到她。透過今天於春華為我打抱不平,是而她才轉求於我。
“看守所韓醫生的老婆是葛海洋的表姐,也是為邊傑治療的那家醫院的護士長,只要你跟於春華提出,她一準兒會幫你,而韓醫生也一準兒會幫她。”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韓醫生會給我一種很在意於春華的感覺了,居然有親戚關係,連仲安妮這個被處決的死人都知道,想來看守所裡知道的人也不少。
儘管我有些可憐他們倆,但我卻並不打算幫他們。
首先,她那些錢是踩著兩名押鈔警察和一名押鈔司機的屍體獲取的贓款,拋開人性和正義感不提,這事一旦敗露,我會因此被她這個死人連累,罪上加罪。
二來,就算於春華肯答應幫我,韓醫生未必會,既然能進看守所從事獄醫工作,韓醫生所掌握的應不止醫學,還有法律法規。
再有,所謂陰陽相隔,我可以運用我兩世的閱歷去揣摩和捕捉活人的心思和動機,但死人的念頭我卻無法度量,萬一她是另有企圖在欺誑我呢?
可如果不答應她的請求,她一直糾纏我可咋辦?我可不希望身邊有個陰森可怖的女鬼晝夜盯著我,想想就頭皮發麻。
就在我兩難之際,一直默不作聲的邊傑開口了,“安妮,我都跟你說了,就算是死,我也不會用那錢,倒不如讓寧恕用來立功減刑,也算是彌補你曾犯下的過錯。”
他目光融融地看著仲安妮,衝她溫然一笑,但笑容中卻帶著一股濃到化不開的哀傷。
“別難為人家了,這都是命,老天讓我多活了五年,大概就是為了讓我遇見你吧,如果當初我在那場海難中喪生,或許我們就不會相遇,更不會連累你年紀輕輕地就……”
說到這兒,他頓住了話頭,顯然他跟我一樣清楚仲安妮是一個已死之人,不想讓仲安妮的靈魂不安才讓她一直保有活人的錯覺罷。
始終未曾掉淚的仲安妮在聽了邊傑的話後,瞬間哭得像個淚人,哽咽著反駁邊傑,“不,不,你別說這樣的話,沒有你,我在五年前就已經葬身大海了。”
說完,仲安妮扭頭看向我,赤紅的淚眼中滿是絕望與痛楚,“我求你了,寧恕……”
邊傑?海難?
我渾身無法遏制地猛烈顫抖了下,那段蟄伏在記憶深處的恐怖經歷,像彈幕般跳進我的腦海。
我終於想起來眼前這男人是誰了,“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辦成這件事。”我鄭重地允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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