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劉幹警不處罰女號,這批返工活也容不得我們這些在押人員喘息。
是夜,整個看守所燈火通明,所有人都連軸轉地帶夜趕活。
值下半夜班的幹警估計被走廊裡的嘈雜聲吵得沒休息好,接崗後,一個個臉色陰沉,脾氣火爆。男號裡還真有那不長眼的,因為一點矛盾而爭吵,被幹警從監室裡提到值班室暴打一頓才漸次消停。
相比之下,平時最“事兒媽”的女號,今晚倒是格外安靜,但勞動效率卻也是最低。
我因肚子疼,背倚著被褥,手腳自然沒以往麻利。
於春華因為戴著腳鐐行動不便,縫好的盒子只能讓林胖子和劉紅梅往過道里碼放,這無疑也影響到了勞動進度。
她個子高腿也長,腳踝上的腳鐐一動就嘩啦啦響。許是看出來我嫌她調位後擠得慌,她乾脆將被褥挪到北牆,坐在通鋪邊沿縫盒子。
至於王佳鴻,以前當號長時,她除了發號施令,勞動從來都是擺樣子給幹警看。今天連番捱了兩頓打,愈發什麼活也不幹了。
此刻她的鼻樑紅腫不堪,鼻孔裡塞著一團紙球,雖低垂著頭,但兩隻眼珠子卻滴溜溜轉著,不時地瞄一眼我和於春華,估計又在琢磨什麼壞點子準備反擊。
不過,我倒是挺佩服她的骨氣,捱了於春華和劉幹警那麼重的打,居然一滴淚都沒掉。
反觀範笑語就不如王佳鴻了,估計於春華搗在她肚子上的那一拳不輕,她動作緩慢地縫著盒子,時不時地抽著鼻子,發出低低的咳嗽聲。渾無昨晚暴打於春華的那股子猙獰瘋狂勁兒。
這樣一來,林胖子和劉紅梅自然就成了女號裡的勞動主力,起初她們倆幹得挺快,可過了夜裡一點,這倆因犯困被針紮了好幾下,速度也沒上半夜快了。
劉紅梅摩挲著被針扎出血的手指,像點頭蟲一樣抱著一個盒子在通鋪上打起了盹。
這種行眠立盹的狀態不止她們倆,聽走廊裡溫幹警的呵斥聲便知道,男號裡也有不少人在犯困。
我也是困得夠嗆,手指被針紮了第二下後,我索性將盒子丟到一旁,拿起衛生紙去廁所更換,順便醒醒神。
廁所的窄窗在蹲坑後,方便完,我端著一盆水彎腰沖廁所,眼角餘光卻瞥見窗外似乎有個人影一閃而過。
我一邊洗手,一邊順著窗戶往放風籠裡看,視線內並無異樣。我以為是自己困大發了產生了幻覺,揉了揉乾澀的眼,離開廁所返回監室。
誰知,在我重新坐上通鋪,扭頭準備拿起放在通鋪上縫了一半的盒子時,一張蒼白的女人臉毫無預警地緊貼到北窗玻璃上盯視向我。
猝不及防下,我徹底沒了睏意,定睛一看,窗外的女人居然是消失了好幾天的陌生女孩,不止她一人,在她的身後還有一個男人的身影。
“寧恕,”這女孩居然知道我的名字,她明明離我很近,可她的聲音卻給人一種空洞而又渺遠的感覺。“幫幫我!”
我快速環視了圈監室裡的其他人,打瞌睡的依舊在打瞌睡,沉思詭計的依舊在出神,我刻意多看了眼於春華,與其他人一樣,她也沒有任何異常反應。
顯然,只有我一個人能聽到和看到這個女孩,一如於春華靈魂出竅的那晚。
突如其來的恐懼讓我害怕得想大聲呼喊,可我卻不敢出聲。理智告訴我,既然沒人能看得到這個女孩,如果我指著“空無一人”的窗外大喊大叫,一準兒會被人當做神經病。
想起那晚“於春華”能感應到我的思想,我便將我要說的話,透過眼神傳遞給窗外的女孩。“你要幹嘛?”
“幫幫我,寧恕,幫幫我!”女孩一臉悽苦和焦灼地看著我,重複著剛才的話。
你這又不說要我幫你什麼,怎麼幫?我既害怕又警惕地看著她,緊捏著手裡縫盒子的針,隨時提防著她會破窗而入。
估計感應到了我的緊張情緒,她往身後退了步,將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從窗玻璃上撤離。
“寧恕,你別怕,我沒有惡意,不管你同不同意幫我,我都不會傷害你。”
為了向我顯示她的誠意,她再次後退了步。
“眼下只有你能看得到我,我也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所以只能來向你求助,求你看在我們同為天涯淪落人的份上,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幫幫我,不然就來不及了。”
天涯淪落“人”?對於重生這件事,雖然到現在我也沒搞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好歹我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實體人,而她,一縷幽魂,居然會以為跟我一樣還是一個人?
我疑惑地看著她,她無害的表情讓我緊張的心情稍微放鬆了些。
“我叫仲安妮,是大連人,”自我介紹完,她回身拉了把那個男人,“他叫邊傑,是蓁榮人。”
仲安妮?邊傑?我在心裡咀嚼著這兩個名字,這麼熟悉。
畢竟是存在於二十年前的前世記憶,所以想了好一會兒我才猛然間想起來,仲安妮就是一九九七年震驚海西省的1·21特大持槍搶劫案的案犯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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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安市與蓁榮市是兩座毗鄰的沿海城市,所以,蓁榮市發生的一些大案要案,我們所的律師經常會在討論案情時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