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我的故事,相信白道友已經明白該如何化解生死劫了吧?”歐陽飛說完故事,笑吟吟的對白子畫問道。
白子畫緩緩點了點頭,道:“有了些頭緒,道友說得沒錯,化解生死劫的關鍵,的確在於‘執念’二字,無論達成還是放下,都可化解生死劫。”
“倘若你當初放下執念,你與尊夫人間自然就沒了相愛相殺的緣由,只剩下相愛,如此一來,或許有一天,你依然能領悟‘惟能極於情,才能極於劍’,創出‘有情天地劍廿三’。”
“而你因清虛道長的點化,有了外力相助,卻從另一個方面領悟到了這個境界,因而達成了你的執念,生死劫同樣得以化解,你的確很幸運。”
歐陽飛一副心有慼慼的模樣,道:“是啊!我的確很幸運,所以我欠了清虛道長一個大人情。”
慕曦柔聲介面道:“夫君你幸運,尊上也同樣很幸運呀!你有清虛道長點化,尊上也得了你的指點,想必,對於自己的生死劫,尊上心中有數了吧?”
“只是不知道,尊上的執念又是什麼,有沒有放下或達成的可能呢?”
白子畫聞言一怔,默然不語,他自許了無執念,還無數次的勸他人放下執念,可到如今他才發現,其實他自己執念才是最深的,深到他明知是執念,也自甘執迷不悟。
白子畫的執念與歐陽飛所描述的他的執念不同,歐陽飛的執念只涉及他個人,無論放下還是達成,相對比較容易。
但是白子畫呢?他的執念是不負長留,不負六界,不負蒼生,以自己一身法力,守護長留與天下蒼生,這豈止是執念,這幾乎已經是“大宏願”。
白子畫十分自信,自信到自負,他始終認為自己的判斷和選擇是對的,他自有一套獨屬於他自己的邏輯,他始終按著自己劃定的規則行事,不顧旁人眼光。
其中,“絕情”就是他認為最為正確,最為至高無上的行為準則,他確實做到了。
孤身獨居絕情殿,任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任落花流水風情萬種,任雪月銀光撩人情思,他也心如古井,不起漣漪。
這份絕情,令紫燻上仙肝腸寸斷,遍體鱗傷,也讓花千骨受盡苦難與折磨。
他語重心長的教誨花千骨,修仙最忌七情六慾,多少人都是為情所困而無法提升道行,為修得真我要做到沒有執念,沒有牽絆,沒有愛恨。
骨子裡的清冷,眉宇間的淡漠,周身散發著的寒冰真氣,都教人不敢接近,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無所謂愛與恨,只有應該和不應該。
也因此,他毫不猶豫的殺死了被人強行控制的前代異朽君,東方彧卿之父,令東方彧卿恨他入骨,一心要讓他“犯錯”。
白子畫絕情至此,那他絕的是什麼情呢?他絕的不僅是兒女私情,他絕的更是需要體察的質樸人情,凡塵俗世的世情。
人非聖賢,有飢寒,有人慾,有最最基本的人之常情,他是仙,不飢不寒,不思飲食,那些柴米油鹽醬醋茶,那些凡人皆有的日常生活體驗,他不曾有過。
啜一小口桃花羹,陪小骨吃飯,已是念及師徒情誼的恩賜,白子畫從來沒有想過普通人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他從來也沒有低下身段,去傾聽和感受那些普通人的訴求,他堅守內心善惡、對錯、好壞的標準,以為自己之所想便是人之所想。
他棄絕人慾,沒有感受過人之常情,沒有切身體會,何來推己及人,體察人情?
所以,他常常是以義以善之名,將自己的願望強加在別人身上,他以為,對天下蒼生一視同仁,就是最大的慈悲和憐憫。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他把自己當成了天道。
他以為,放逐花千骨、幽禁花千骨、逃避花千骨的感情就是最大的憐惜和愛護,結果是一次次的讓花千骨遍體鱗傷,傷了身,也傷了心。
“你從來沒有問過我想要什麼?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快樂嗎?”花千骨的反問可謂一語道破,直擊白子畫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