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弘治隱隱勾動一抹笑痕,擺擺手道:“罷麼,罷麼,這事暫且不提了。”又看看她手裡的藥膏,“畢竟不是什麼光明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朕沒有驚動御醫,也正是這個意思。好在你這裡還有些藥膏,塗一塗應付幾日大抵也就好了。”
便示意黎姜近前來。
黎姜也想到了這一層,難得他不追究不張揚,心裡一暖,就拿著藥膏上前去,將他的衣領往下壓了一壓,用指尖挑了指甲大小的一塊膏藥,小心地塗抹在傷口上。
她一點一點的將藥膏研磨開,溫潤的指腹輕緩溫柔地撫在他的脖子上。
周弘治喉結不覺上下動了一動。
任何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軟肋,也都有自己的不經撩撥的地方。
不巧,脖子就是周弘治的軟肋,亦是最經不得撩撥的地方。
膏藥中肉桂丁香等物混合在一起的氣息,伴著黎姜身上的蘇合香,絲絲縷縷,如看不見的絲線,把他捆綁個結實。
他掙脫了這一根,卻又落入那一根裡去。
一時情難自禁,忍不住湊近黎姜在她身上嗅了一嗅道:“宮裡是幾時送了蘇合香來?”
蘇合香?黎姜遲疑了一下,方道:“你是說這衣服上的薰香嗎?不是每個宮裡都會送香的麼,我覺得這個味道最好聞,就留一點在衣櫃裡。”
“你挑的不錯,這個味道……的確好聞。”
周弘治忍了忍心裡的躁動,見她手指還在自己的脖子上摩挲,不由粗著嗓子問了一聲:“塗好了不曾?”
“好了,好了。”
黎姜極快的收回手,她可不想再去觸他的眉頭了,便將藥膏放回原處,回身對周弘治道:“這兩日少吃辛辣的東西,也別讓傷口碰水。上一次清妍跌破皮,我按住她休養了三兩日才好呢。”
說及周清妍,周弘治亦有幾天沒見到這個小女兒了,當即將目光在床上轉了一轉,意外地,竟沒有看到周清妍的身影,遂問黎姜:“清妍去哪兒了?莫不是太妃娘娘又帶去延禧宮了?”
黎姜擺手道:“沒有,沒有,我今日嫌不舒服,怕擾了清妍休息,就讓她奶孃抱去偏殿睡下了。”
“是嗎?”周弘治點點頭,轉回身驀地卻伸出手去,在黎姜額上輕輕碰了一碰道,“是哪裡不舒服?”
黎姜不提防他有這等舉止,嚇得渾身打了個激靈,忙退開去一步道:“就是心裡頭不太舒服,沒什麼大事,想來睡一宿就好了。”
心裡頭不舒服?
為情所困?
周弘治又蹙起眉來,凝目望了她一回,旋即啟唇道:“既是不舒服,就早點歇息罷。”說著,將眉梢一挑,又問,“今日值夜的是誰?”
黎姜道:“是銀霜和惠草。”
周弘治遂高聲喚了銀霜進殿,吩咐她道:“去打些熱水來,再讓高得祿回明光殿把朕明日穿戴的衣冠取來。”
衣冠取來做什麼?
黎姜聽罷他的吩咐,驟然睜圓了眼道:“你想要幹什麼?”
好端端地,幹什麼要把明日的衣冠取到明光殿來?
她下意識攥緊衣襟,目光如同驚慌失措的小鹿,湛亮而無辜。
周弘治看她這樣,強壓住心田不滿,兀自脫了外頭龍袍道:“這都入夜了,你累了一天,朕也累了一天,懶得在凝月宮和明光殿來回跑,就在你這裡歇一宿吧。”